第二十二章(第3/4页)

妈呀,人世间还真有这样的事。

这一事实,使卫和平有点儿相信了街头小报上刊登的专为吸引无聊人的传闻趣事。

自己太书生气了。

卫和平与李明强选择这个地方,完全是为了遮蔽李明强的帽徽领章。在大街上,李明强不允许卫和平与他拉手挽臂;在公园里,李明强不允许她钻到他的怀里去。一句话,他穿着军装,带着领章帽徽。在这块天赐的草坪上,她可以钻进他的怀里,她可以坐在他的腿上,她还可以躺在他的怀里,头枕在他那粗壮的胳膊上或那高高隆起的胸肌上。听他说,约会前的七天他是多么多么的想她,约会后的七天他是怎样怎样的念她。间隔的十四天,准确讲是十三天,他没有一天不在思念她。每天夜里躺在床上,总是想她一阵子才能入眠,他将此叫作演奏《和平进行曲》。李明强还说,梦里时常时常地梦见她。有一次,李明强梦见她躺在怀里,醒来时没有了,朦胧中他还伸出左手比画比画。

梦是常常引人入胜的,有梦的人是幸福的人。我们应该使生活成为一种梦想,而且使这种梦想变成现实。

他们每到那块圣地,卫和平总是毫无顾忌地钻进李明强的怀里,她不知躺在他怀里睡过多少次。就在那块草坪上,她们交谈、拥抱、接吻、抚摸。但是,他们还从没有品尝过那禁果的滋味,不知是为什么,是要给李明强留点神秘,留点距离,还是什么原因,她一直不让李明强看她那神秘的地方,也没让他们的“宝贝”做一次珠联璧和。

李明强很君子,你不让他干什么,他绝不勉强。他从不强迫别人干任何事情,特别是对卫和平,言听计从。他说要爱一个人,就是要让她快乐,决不能做伤害她的事情。

卫和平躺在李明强的怀里,互相拥抱着睡觉儿。但是,没有一次能够睡着的。蓝天拥抱着群山,群山拥抱着树木,树木拥抱着草地,草地拥抱着他们,他们拥抱幻想。

卫和平迷迷糊糊地回到学校,方发现带的东西没有给李明强留下。今天没有见到李明强,大概是上帝的安排。与李明强分开这段时间,她倒认真地找出了李明强的缺点。说实话,原来在一起的时候,她除了嫌李明强文凭低外,根本看不出他还有什么缺点。通过这段认真的反思,她发现李明强太容易骄傲、自满,太容易满足了。他干什么事情,都有股拼劲,不允许别人超过他。可是,稍微比别人强那么一点儿,便另辟蹊径了。李明强好高鹜远,这山望着那山高,什么都学,什么都会,可什么都不精。李明强的文字水平是有的,生活经历是丰富的,可是他的理论根基是不扎实的。这也是她给李明强买那套书的原因。

卫和平完全地平静之后,她拿起笔和纸,为李明强写了满满一张,最后两行的字又小又挤,她自己都几乎看不清,不认得。但是,她坚信,李明强读得懂。

卫和平来到邮局,要把书与信一起给李明强寄去……

书寄出的第五天,也就是卫和平将要离开北京回家的前一天,她收到了李明强寄来的自制特大信封,打开一看,是张贺年片和两张纸,一张是空白的,另一张纸上写着一首诗和“谢谢寄书”四个字。

很想很想很想与你畅谈,
很想很想很想给你长书;
只因只因只因怜我位卑,
只能只能只能以此代述。

没有落名,也没有年月日。卫和平看罢诗后,盯着那贺年片的“恭贺新年”微笑。这原是“恭贺新禧”四个字,真难为李明强能把“禧”字伪造成“年”字。她也买了一套,共四张,五角二分钱,李明强寄的是其中的一张,卫和平一看画面,便能咏出上面的诗句。那是卓文君《白头吟》里的句子:“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竹竿何袅袅,鱼尾何簁簁,男儿重意气,何用钱刀为。”卫和平当时就是冲着那古诗古画新意浓买回珍存的,不想李明强也买了一套,并在其上面还做了些手脚。她立即取出笔纸,将李明强的诗抄了一遍,仅改了第三句那个“我”字:

很想很想很想与你畅谈,
很想很想很想给你长书;
只因只因只因怜你位卑,
只能只能只能以此代述。

然后又将字体变小写道:我不会写“年”的篆字,还画片本来面目,我明天十点离京,春节回来畅谈。

卫和平写完,也拿出一张白纸,取出自己买的那一套,抽出一张包上。这一张是李清照的画像与诗:“生当做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她也制了一个特大信封,小心翼翼地写好封面。封好后,又在背面用英文写上:“Happy New Year!”

“恭贺新年”,“恭贺新禧”,新的一年到来了,喜庆的日子到来了!

春节那天,又下起了大雪。

瑞雪兆丰年。这是农民的心愿,若大年初一下雪,种地人肯定是喜笑颜开,见面又多了几句喜庆吉祥的话语。可是,对城里人来讲,过年下不下雪,与其没有多大关系。若下了,也只是净化了空气,平添了景色,多了份冬意。说不定,有的人还会有些怨言,对耽误了某件事唉声叹气。

“快,叫人赶快扫雪。”侦察连指导员刘群山一起床就叫了起来。

“唉,又下雪了!这老天爷,大过年的也不让人歇会儿。”刘海龙拖着扫把在楼道里一边嘟囔一边向外走。

“我操,本来想出去玩玩,又泡汤了。”张金河一边铲雪一边说。

远处不时地传来“噼噼啪啪”的鞭炮声,飞上天空的礼花,用它最大的能量将雪雾击了个粉碎,献给人们一束冬的花朵。那耀眼的光辉和绚丽的色彩,很快又被黎明的黑暗和弥天大雪所吞没。那短暂的辉煌,给人以壮烈、宏伟、力量和希望。

礼花和雪花在苦斗,人和自然在抗争。李明强脑海里突然浮现出这一思想,就直起腰,将铁锹向雪地里一竖,反问道:“下雪就不能出去玩了吗?”

“上哪玩儿?这么大的雪!”张金河没好气地说。

“我带你们玩!”李明强爽快地说,声如洪钟,在雪花中碰撞。

“排长,上哪儿玩?”新战士刘海龙一听李明强要带他们出去玩来了精神。他听肖明说,排长不玩儿便罢,玩儿也玩得上档次。

“森林公园、香山。林海雪原,多带劲儿!”李明强笑着说。

“唉——排长。暂停,暂停!”张金河急忙直起腰说,“您老人家是不是又想让我们过一个革命化春节呢?”

“不好吗?”李明强笑着问,“瞧你小子,让你过一次革命化春节,就称我‘老人家’了。再让你过一次,还不送我去见马克思啊。”李明强从四十五度角的方向瞥了张金河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