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第2/9页)

“敌人是特种兵部队,单兵战斗力强,你们特别注意互相掩护。”

军官在路上分手的时候一再叮嘱我们。

敌人?敌人在上面吗?我们小心地沿着堑壕向334阵地摸去。

“卧倒!”

前面不知谁大喊一声。紧接着我看见一个打头的战士摇晃着栽倒在地上。

“是敌人狙击手!快撤到堑壕里去!”

老柳招呼着大家滚进堑壕里。

没办法前进了,前面有一段二百米的开阔地,再往前才是334阵地所在的山丘,爬上山丘还有三百多米的距离。

“大家赶快运动隐蔽,敌人可能会进行炮火召唤!”

老柳的喊声提醒了还在发愣的众人。

“钻猫耳洞!”

一个战士发现了不远处的隐蔽洞口。

当嘶嘶飞行的炮弹狠狠地咬啮着土地的时候,我们已经分散蹲在猫耳洞里。

敌人已经发现我们了,怎么办?

我苦恼地眯着眼看着外面的堑壕。

趁着敌人火力覆盖的当口,分队指挥员开始联络火力支援,一会儿敌人炮火覆盖结束后,观察员小心地测量敌人的具体位置,几个狙击手在堑壕里游动吸引敌人火力。很快敌人在334阵地上的潜伏位置就被观察员报告完毕。

“大家准备运动,炮火支援一开始第一组就向山脚下的鱼塘处快速跑步前进,那里有个沟渠可以掩护你们。第二小组的狙击手和自动榴弹发射器准备火力压制,其他人员准备在第一组遭到狙击后予以支援,从其他方向佯装跃进吸引敌人火力,大家注意动作快一点,别让敌人给招呼上。”

指挥员说完就开始看表。

天又快黑了,笼罩着浓浓硝烟的大地被青色的雾霭笼罩着,散发出冰冷厚重的质感。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堑壕地表上一个蜘蛛正跋涉在泥水中急急地寻找回家的路。

稍稍直起腰,我打量着这个似曾相识的世界,青灰色的基调,没有跳跃的气息,只有凝固和低沉。我好像在夜色中眺望一幅悬挂在冰冷展厅里的风景油画一般。

不,这不准确,因为我也在这里面。

|13-4|

这应该是个昏暗的舞台,这个应该是属于大自然的世界被本来是毫不相干的人们改造成了战争的舞台。每天,不,每时每刻都在上演着追逐死亡的剧目。每个人都在扮演着角色,快乐或者悲伤,高贵或者卑贱,执著或者怯懦,但角色的结局只有两种,生存或者死亡。

远处的鱼塘小屋朝西面的两扇窗户宛若一对闪烁的眼睛,窥看着舞台,随着逐渐暗淡的夜色降临,小屋逐渐睡去。

夜色,让我感到一丝不安,因为这是个彻底没有安全的世界。

“这是我熟知而渴望的世界吗?”

我极力攥紧手中的步枪。

也许,我的命运注定今生就会在这些痛苦里挣扎。每天当我筋疲力尽地干完打扫卫生的例行工作坐在图书馆休息室里的时候,我总是这样劝慰自己。夜晚,当我蹒跚地穿过灯红酒绿的街道回到宿舍倚在潮湿的折叠床上的时候,我还能感觉到自己的心散发着些许热量。

“你为什么不找一份工作?会计是不错的行业啊?”

在电脑公司的朋友总是在我的宿舍那张破床上懒懒地躺着,边向我炫耀自己宰用户的新纪录。

“你能帮我介绍一个不用做假账的会计活吗?”

我用酩酊的眼神看着他因为营养过剩而在灯光下发亮的脸蛋。

经济危机的全面爆发是这场战争的导火索。在战争开始蔓延的时候。我甚至抱着嘲笑的态度,看着周围那些平时趾高气昴的成功人士惊恐万状的样子,我心里充满报复成功的快感。

随着战局的恶化,整个城市开始陷入空前的恐慌。我再次失业了,这一次我连憋在小屋里看从图书馆里借来的书籍打发光阴的机会都被剥夺了。当我在电脑公司工作的朋友像绝望的老鼠靠在角落里看着窗外的时候,我才真正感觉到战争的可怕。

“你打算怎么办?逃到安全的城市去?”

我边胡乱地摆弄他带来的笔记本电脑边问道。

“完了,我的生活全完了。老板欠我六个月的工资跑掉了,我现在和你一样是彻底的穷光蛋。到其他城市去?我能干什么?再去卖电脑?”

看着我,他镜片后面的眼神逐渐暗淡下来,最后消失在夜色之中。

战争,当我抱着自认为无牵无挂,对任何苦难都无所畏惧的心情参军的时候,我想战争不过如此。也许会更刺激吧。

可是这种在生与死之间徘徊的游戏不是任何人都能承受的,至少你的身体就无法抵御这无止境的战火摧残。我的肘部大概磨破了皮,在堑壕里移动的时候被汗水浸泡过后又变得梆硬的作战服折磨着我的创口,阵阵疼痛拉扯着我早已麻木的神经。

“跑!”

雾色中一声低沉的喝喊把我拉回现实生活之中。

跟在前面一个战士的身后,我极力把自己的奔跑速度发挥到极限。为跟上前面人的速度,我毫无顾忌地挺直身体,丝毫没有顾及周围横飞的子弹。

“大家分散突击,多用手雷。火力手注意支援。只要扑进堑壕就好办了。”

指挥员在大家喘息片刻后开始催促大家行动。

我们必须在天彻底黑下来之前将敌人驱逐出334阵地,因为我们缺乏单兵夜战装具。夜晚,是敌人的天下。

“冲啊!”

在跑了十几米后有人开始大声叫喊吸引敌人的火力,是老柳。

终于,我惶然仆倒在一个土坎下面。

|13-5|

敌人离我已经很近了,我不知道自己怎么能够奔跑这么长一段距离不被敌人击中。子弹啾啾地从头顶掠过,杜鹃科属的阔叶植物枝叶给横扫的弹雨切碎,漫天飘洒。小口径榴弹爆炸掀起的泥土落得我满身都是。在敌人绵密的火力压制下,我极力试图把自己的身体缩小然后将它贴在土堆后面。

一个战士在我不远处倒下,敌人大概使用了点50口径的重机枪。战士的尸体仰面倒在地上,胸口有三个酒盅大小的弹洞。他的眼睛还是睁着的,漆黑的瞳孔凝视着死神所在的夜空。

我用颤抖的双手抓出一颗手雷,拉着导火索后奋力向上面扔了出去,紧接着我搂着步枪扑向离我最近的一段堑壕。

我的力气几乎耗尽,手雷没有能够扔到敌人机枪所在位置,只是在离我不远的地方爆炸,我自己几乎被手雷爆炸的弹片伤着。

“敌人应该没有发觉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