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何如沂水舞雩人(第3/4页)

当然了,蒋干雅量高致,全程没有去看那些东西,这让周瑜颇感惭愧,以至于现在都对蒋干念念不忘……但无论如何,这个法子实在是太像了,以至于让周瑜即刻对原本被他视为掌中之人的郭奉孝警惕起来。

唯独,警惕归警惕,忧心归忧心,周公瑾实在是想不清楚可能的破绽在何处!

开阳是诱饵?

但这次的战略目标就是兵家要地开阳,不可能不打的。开阳在手,不仅能对青州造成威胁,更会对泰山西侧的关羽形成压制,大大缓解夏侯惇的压力,而且说不得能和夏侯惇两面夹击,吃掉关羽也说不成!

眼前五万琅琊兵还有反扑实力?

也不可能啊!两面河道锁住,郯城坚城重兵挡在身前,而这五万大军粮食已经快要不济,坐等对方溃散便是。

实际上,根据周瑜的观察和孙观的回报,琅琊兵也确实撑不住了!

但是,现在第二个疑点又来了,明明已经撑不住了,明明是溃散在即,可为什么臧宣高和郭奉孝还要死撑?是什么给了他们底气?又或是他们在给什么作掩护?!

可整个战场都在自己的完美控制之中啊?!

一个狭长的长条形战场,左面沂水,右面沭水,自上而下,从孙观的莒县开始,开阳、即丘,到自己脚下的郯城,真的是完美控制住了!

中午时分,周瑜攥着手里的羽扇负手而立,冷冷看着玩笑一般溃散下去的琅琊军,却居然在城头士卒们的欢呼声中渐渐眉头紧锁……战场直觉告诉他,他一定是漏了什么关键,可是却怎么都想不到是什么东西?!

沂水方向有秋风吹来,带来了血腥气和清水的气息,这是风向改变的预兆,但周公瑾早有所料,却并不在意……其人长吸一口气,然后开始闭目以对,在心中盘点起战场外的不确定因素:

首先,一定不是审配,其人如果没有援兵,此时一定会尽量以保全青州为上,便是有了援兵,以秋收为界,也来不及南下了!

其次,应该也不是青州水军南下……虽然说青州水军南下,可能会堵住淮河口,可能会沿途攻下几座沿海城池,但都无须在意,因为他们无法及时干涉到眼下的战场,除非他们会飞,能一口气几千里,一直飞到下邳,或者脚下的郯城。

然后……便只有关羽了,正如开阳落入自己手中后,将会对关羽产生极大威胁一般,在解决臧霸之前,关羽也对开阳持有巨大威胁,这应该是唯一一个合乎情理的,河北方面逆转此战的思路所在。

但问题在于,自己已经在开阳对关羽做出了防范准备,而对方却根本没有出现在沂水战场的迹象!

于是事情又绕回来了,周瑜还是想不到有什么可以威胁到他此战成功!最多两三日,琅琊兵便要彻底崩溃,届时他将扫平琅琊五万大军,将战线推进到开阳,继而和夏侯惇在武水一带连成一片,逼退关羽,为东线赢得一场大胜!

也将刘豫州与他周公瑾之名刻在天下人脑海之中!

可是,叹了一口气后,望着下午时分重新被鼓动起来攻城的琅琊士卒,周瑜却忍不住愈发焦虑起来。

“郝都尉遣足下来下邳?”同一时间,下邳城城西葛峄山隘口处,宽阔的沂水浮桥迎来了又一支规模庞大的民夫队伍,负责此地的将领曹豹当然不会亲自检查,只是一名张姓军司马从山上营中下来,进行检视而已。“如此多的民夫,为何之前未有联络?”

“见过张兄!”负责押送民夫的郝普部千石司马操着一副标准到不能再标准的泰山口音,认真做答。“是这样的,军令是郯城周都督所发,直接用水军从沂水送到了我们缯国的,缯国那边兄台应该也知道,并没什么战事,而郯城那边却已经是四五万敌军汇集城下了,我们郝都尉不敢怠慢,即刻征发全县民夫,星夜兼程,三日便到此处,生怕耽搁!你看,俱是精壮……”

负责检视文书的军司马连连颔首,根本就没认真听:“郝都尉印信无误,前线在大战,民夫确实越多越好,辛苦足下……”

“我们还带了不少军械!”郝普部的司马赶紧如表功一般再度插嘴。“我们都尉听说郯城那里战事吃紧,专门从缯国武库中取了数千长矛、环首刀,还有几百把战锤,还有一些皮甲、铁甲……可惜没有金鼓。”

这曹豹所属的张司马再度敷衍颔首:“看出来了,郝都尉确实是尽心尽力了,此战若胜,周都督将来必然会有赏赐。”

而言至此处,其人大概是嫌弃对方唠叨,却是直接将文书交还给对方,干脆放行:“过了浮桥,转过隘口,不要留在山下,那是军营,去城南营盘安置……此人好大的个子,好长的胡子,如何不从军?”

郝普部司马先是一时放松,却又紧张讪笑:“这是我们缯国本地同乡,原本已经要被我说服从军了,结果今年秋收不足,他家中尚有三四个孩子,反而不敢从军了,只是念在他个子大,便让他做了个民夫头子。”

这张姓司马也是一时叹气:“你们泰山那里秋收也不好吗?算了,速速过去吧!”

“确实不好。”郝普部司马闻言也是如释重负,却又忍不住在顺着某人的眼神再去询问。“敢问兄台,城中如今是谁做主,我待会在城南安置完民夫后,入城找谁交纳军械,再找谁听命?”

曹豹部属终于正色看了对方一眼,却没有多少敷衍的意思了,反而低声交代了两句:“下邳是徐州州治,东线枢纽,情形复杂……城中能做主的人颇多,譬如陈刺史、陈从事、曹从事、陈校尉、糜府君,都在城中,而城外也有我们曹将军处置,你入城后,要是不想多事便去找陈刺史,若是讲规矩便去找陈校尉,但若是想求个便利,不妨去找曹从事!”

“陈刺史、陈校尉父子我都知道,曹从事是曹将军族叔我也知道,还有糜府君、糜都尉那就更不必说了,咱们徐州人谁不晓得……可又一位陈从事是什么跟脚?”这缯国来的军官愈发好奇。

曹豹部属刚刚升起的一点好意顿时烟消云散,却是懒得理会这个土包子了:“当然是陈长文从事!从淮南来的,负责监察徐州的那个!”

这看押民夫的郝普部司马恍然大悟,几乎是脱口而出:“是牌上那条冬日卧蛇!一城之内,竟然有四张牌?!”

曹豹部属只当没听见,直接负手上山去了。

而对方既去,这名郝普部司马回头和身边高大的民夫屯长对视一眼,便不再犹豫,驱动数千白衣民夫,载着军械,大摇大摆,以一种极为轻易的方式越过了上游臧霸军视为天堑的沂水,然后又堂而皇之越过了下邳城城外防守要冲葛峄山山口,最后从容在城南大营落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