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四章 娘家人(第2/3页)

无论是长乡侯王邕,还是大蜀朝堂的臣子,大多数人还是主张以当前双方实际占领地,确定思州与渝州新的州界。

不过渝州乃是大蜀之经制州(蜀国经理制度州、正州,相当于直辖州),思州乃大楚羁縻州,新的州界相当于两国在黔江中游的国界,所以还需要两国朝堂对州界进行确认,才算是真正有效。

这也是韦群、曹干到金陵缔结两国盟约要完成的一个任务。

不管韩谦有没有在幕后做手脚,韦群、曹干都不能无视思州民乱,对这件事的干扰。

“曹大人,你在想什么呢?”云朴子年纪老迈,乘马车而坐,注意到曹干心思游离,张口问道。

即便是云朴子深得清阳郡主的信任,曹干第一次随长乡侯出使大楚,也曾得云朴子指点迷津,但清阳郡主此时乃大楚贵妃,心思不可能再像以往那般向着蜀国、向着长乡侯,云朴子也是大楚国正儿八经册封的官员,更不要说大楚礼部、鸿胪寺诸多官员在场,曹干自然不能将心中所想,都说给云朴子知道,笑道:

“没什么,就是想着我在岳阳时,与都虞侯陈景舟有过几面之缘,还想着这次到金陵来,能与陈都将一叙,没想到就差前后脚,陈都将调任广德府任知府事了。人生际缘还真是如白云苍狗,变幻莫测呢。”

云朴子说道:“广德前知府事尚文盛及妻、子在溧水故宅遭刺客及叛奴杀害,此案搞得沸沸扬扬,然而都说凶手逃往广德府,前后拖了两三个月,在广德府嫌疑抓了上百人,却还没能抓住凶手,陛下甚是震怒,决意派陈将军过去坐镇,希望能尽早替尚大人一家老小报仇雪恨……”

大蜀黑云都也负责搜集楚地的情报,但远没有细致到将尚文盛刺杀案所牵涉的种种利害关系都摸清楚。

曹干与韦群刚到金陵落脚,与外界接触也受到限制,对很多情况都还不够了解,因而琢磨云朴子话里虽然透漏出一些意思,但他一时还琢磨不透。

“娘娘应该等久了,我们加快些速度吧。”袁国维岔开话题,以免与长乡侯王邕有故交的云朴子,透漏太多的消息给蜀使知晓。

沈漾最初推荐薛若谷出知广德府,遭到很多人的反对,陛下也有疑惑,思州爆发民乱,诸参政大臣情知广德府乱不得,权衡下来,最终推荐陈景舟出知广德府。

陈景舟与周惮,乃是均州山寨势力出身,他们二人与韩谦颇为亲近,用陈景舟或周惮,有利稳定广德府潜流暗涌的时局。

陈景舟与薛若谷相比,有一点是极明确的。

那就是陈景舟率领麾下势力出山,虽然是韩谦撮合,但他直接投附的是陛下,也是当初陛下坐镇淅川城时立下赫赫战功,而得到重任。

经历王琳事件之后,曾在韩道勋麾下长期任长史的薛若谷,虽然是被韩谦逐出叙州,但谁能打包票他一定没有问题,不是韩谦用的反间计?

陈景舟出知广德府,会因为与韩谦的关系亲近,处置诸多错乱纷杂的事务,有可能会偏向原赤山军及左广德军退役下来的老卒及家小——这也是有利于缓解当前广德府内中紧张的局势——但也有一点是明确的,陈景舟与周惮还是忠于朝廷的,不会是韩谦的人。

现在大楚内部够暗流汹涌了,内心深处也极希望大楚能稳定、能国泰民安的袁国维,就绝不希望云朴子透漏太多的内情给蜀使韦群、曹干等人知道,让蜀国没事再掺合一脚进来。

……

……

长信宫的私宴设于午时,也就是让清阳郡主与娘家人叙叙家常,以慰思乡之情。

清阳身怀六甲,不要说出宫门游玩了,连长信宫都极少迈出去,也凿实憋得慌。

乍看到韦群、曹干,思及在蜀都时的旧事,她的眼眶都禁不住发红。

用宴后,清阳郡主还留韦群、曹干在长信宫坐了一个时辰。

既然是谈话,就不可能光是清阳郡主不停的找韦群、曹干询问蜀国及大哥长乡侯王邕的很多近况,也会将她身处楚宫的一些情况,说给韦群、曹干知晓。

说话时不经意间也会泄漏很多玄机秘事。

最后还是袁国维看不过去,提醒清阳郡主会见结束,又亲自“礼送”韦群、曹干回都亭驿,不敢再叫云朴子与蜀使有更多的接触。

云朴子便继续留在长信宫里陪着清阳郡主说话。

“曹干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是不是大哥那边有什么事情发生?”清阳情绪稳定下来,也注意到一些细枝末节的事情,特意留云朴子在长信宫里说话。

“却没有听说渝州有什么变故发生,或许是曹将军到金陵后,听说到思州爆发民乱,才有些心思不定吧。”云朴子说道。

“怎么说?”清阳疑惑的问道。

“韦群乃是正使,曹干作为渝州司马,却也出使大楚,自然不会是国主念及曹干与郡主有旧,实是这次两国缔结盟约,要确定两国在黔江的地界,没有人能比曹干更熟悉那里的情况,”云朴子说道,“目前婺僚人在黔江中游的地盘,是思州与渝州分而得之,现在思州境内爆发这么大规模的乱事,对分界之事,自然会有一些影响……”

清阳对黔江之事也极熟稔,听云朴子这么说,也很能理解干扰出在哪里。

思州爆发民乱,而且规模这么大,不管后续能不能镇压住,杨行逢都必然要先将其控制婺川县的精锐兵马抽一部分回去,加强对仁山县这一根基之地的控制。

不要说思州此时对婺川的控制力大降,而即便在成功镇压境内的民乱,元气也会大伤。

这时候是不是还要照两州实际控制地进行分界,换作谁都会做新的考量。

“你觉得曹干会建议韦群在商议分界时,胃口更大一些?”清阳问道。

“韦群、曹干持国书而来,他们无权擅自改弦更张,但他们可以拖延时间,等大蜀国主新的决定传令过来,”云朴子说道,“但照老道的意思,思州不过六七万人丁,极盛时拥兵不过五千,夹攻婺僚人出力也不甚大,此时却要划走婺僚人三分之一还多的地盘,蜀国内部不可能没有人没意见。而从另一个角度,思州仅仅是楚国的羁縻州,思州地盘大一点小一点,对楚国实质上并没有多少影响,甚至还要担心羁縻州地盘太大,变得更不听招呼、更野心勃勃,但对蜀国就不一样了,可能还是会有一些变数吧……”

“要是韦群、曹干不拖延时间,直接将我父王的国书献给陛下,就没有变数了吧?”清阳盯住云朴子问道。

云朴子点点头,说道:“确是如此,大蜀国主不至于为这一小块偏隅之地言而无信,但问题在于,韦群、曹干明知道出现这么大的变故,而不伺时拖延,等新的决策,回到蜀国,或许会遭弹劾——曹干心思游离,或许就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