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三章 幽宫(第2/3页)

“是或不是,派三人分头去见韩道铭、云朴子、秦问便可,”杜崇韬多少有些为杨恩说服,断然说道,“真要是如杨侯猜测,我们便以此猜测试他们,他们三人不可能一点蛛丝马迹都不露出来……”

沈漾神色凝重的点点头,朝长信太后说道:“请太后下诏,着人去见韩道铭、云朴子、秦问三人……”

清阳怔然坐在御案之后。

她这时已然信了杨恩的猜测,因为只有如此,才能解释为何韩谦明知道她会选择与棠邑切割,还会千方百计的着人教她如何借内侍府掌握主动。

杨恩的猜测为真,即意味淮西也将并入西梁国,使得西梁国的疆域直接与金陵相江相望,这是金陵诸人谁都不愿意看到的局面。

而双方倘若不惜刀兵相见,局势又将为如何演变?

棠邑集结数万水军人马于东湖、棠邑,朝廷直接掌握的诸部兵马,如侍卫亲军、右龙武军以及左武骧军,只能固守京畿及两翼的宣池苏的长江中游南岸地区,但由于合并棠邑之后的西梁军,战略重心必然要放在北线防御蒙兀人及东梁军,这时候朝廷想要夺回淮西,除了使楚州军从东翼进攻淮西,还能调到招讨军从西翼进攻邓均、淮西等地。

然而这个局面又绝非是她所愿意看到。

除了楚州军乃信王杨元演亲率之外,此时倘若要令招讨军从西翼进攻淮西,必然要以驻守随阳及樊城的右武骧军为主;而右武骧军及都指挥使赵臻又是信王杨元演的嫡系。

倘若最后乃是信王杨元演的嫡系兵马为主,打下并占领淮西,这难道是他所愿意看到的局面?

沈漾、杨致堂、杜崇韬等人之前不敢轻议废立,主要还是担心会为韩谦所趁,但倘若他们看到棠邑与河洛合并之后,韩谦不得不将兵马的重心放在北线防御蒙兀人,他们必然就没有那么担心了。

这时候他们倘若想夺回淮,无论是为了师出有名,又或者说是为了争取江东世族宗阀能全力支持出兵,说不定会直接将彬儿赶下皇位!

想到这里,清阳背脊窜起一股股寒意,她怔怔坐在那里,当下也只能顺着杨恩、沈漾的语气,着他们从内侍府选派三名老成干练的宗室耆老,分头去找韩道铭、云朴子、秦问探口风。

说实话,只要思路不被干扰,转回到正常的轨道上来,再不可能、再匪夷所思的猜测,也会挖掘到更多的蛛丝马迹。

派出去试探口风的人,很快也都赶回崇文殿,杨恩、杜崇韬一一详问他们试探三人口风的细节,事实也确实不容他们乐观。

众人面面相觑的坐在大殿之中,听着早春的寒风在殿顶呼啸。

听着沈漾、杨恩、杨致堂、杜崇韬坐在大殿之前商议各种对策,清阳也心烦意乱,说道:“诸多事还是猜测,但除了着右龙武军都指挥使、新安侯杨帆从润州调遣一都兵马北上,加强棠邑以西的扬州防守外,其他事或暂不宜轻举妄动——诸卿以为如何?”

“虽然不宜轻举妄动,但除了京畿之外,随阳、樊城以及楚州、新阳等地都要做最坏的打算。”沈漾、杨致堂、杨恩、杜崇韬等人坚持道。

他们都已经被棠邑戏弄了逾一个月,即使他们不愿撕破脸,这时候也必然要做好撕破脸的准备。

要不然的话,难不成他们要等到梁国将吏迎立韩谦为新主的消息分布于世之时,眼睁睁看着韩谦将淮西这一重镇从大楚疆域挖出去,并入西梁国?

见诸人坚持,清阳见黄蛾这贱婢没有吭声,她也不会逆违这么多人的意志,说道:“便诸卿速速拟定条陈,交由哀家与明成太后裁定……”

摆驾回长信宫,照顾彬儿在内殿睡好之后,清阳亲自确认门窗都从内侧关实,才身疲力竭的走回寝殿。

蓦然间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站在寝殿门口,清阳秀眉怒蹙,冷眼盯着那年老宫侍,示意左右先退下。

“遵太后吩咐,宫里有七名碍眼的奴才,都到张大人、姜大人那里为先帝守陵了,老奴特来跟太后言语一声,明天也会出城去皇陵。”年老宫侍跨入寝殿,躬着身子回道。

“宫里真就只有七个是你们的人吗?”清阳冷声问道。

“太后都已下诏着内侍府将一切与棠邑有牵扯的人从宫里朝中清除出去,太后还有什么难以心安的吗?”年老宫侍反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我以前怎么对你没有印象?这次要不是你主动走出来,内侍府真要清查内外廷与棠邑有牵扯的侍吏,也未必就能察觉到你的存在吧?”清阳盯着年老宫侍,问道。

说实话她这半年来也是暗中留意宫里可能与棠邑有牵扯的人,她身为两宫太后之一,也能调阅各种机密文档,但眼前这个年老宫宦从来都没有出现在她的视野之内,似乎从现有的资料看不出他与棠邑有半点牵扯。

“老奴以前确实不能算韩侯爷的人,但河洛、棠邑从今往后皆奉韩侯爷为新主,老奴也就成韩侯爷的人了——内侍府倘若仅仅是从与棠邑有牵扯这条线盘查下去,确实未必就能察觉到老奴的存在。”年老宫侍笑着说道。

“你是承天司的蛰虎?”清阳倒吸一口凉气,盯着眼前这个其貌不扬、颤巍巍六十多岁的老宦,没想到他竟然是梁国潜伏在金陵城的密间。

而韩谦这次没有叫更容易暴露的人与她接触,而是着这名老宦站出来,这也无疑证明河洛与棠邑的合并早就在推进之中了。

“老奴不打扰太后歇息了,明天会自去皇陵,不会再来叨扰太后。”老宦行过礼,便要告辞离开。

“你说河洛及棠邑从今往后皆奉韩谦为新主,是说韩谦已经在洛阳登基继位了吗?”清阳忍不住问道。

“今日凌晨就有飞鸽从洛阳传书回金陵,韩侯爷九天前就到洛阳了,我家陛下四天前在洛阳行禅让之礼,韩侯爷也已正式成为大梁国主——昨日我家陛下在龙门山潜溪寺不幸病殁了……”年老宫宦抹着情不自禁流下的两行浊泪,站在灯烛下,说道,“说起来老奴与太后也算是故人。老奴与家兄雷九渊早年乃是东都神陵司的小宦,东都数百年繁华皆毁于战事,百余万口民众十不存一,老奴与家兄心灰意冷,寄身桃林山里耕读为生,陛下出镇洛阳时,老奴与家兄才效力陛下帐前。家兄替陛下打理承天司的事务,老奴则一心向往江南繁盛,这些年便一直居于大楚宫禁之中修生养性……”

“韩谦到底想做什么?”清阳问道。

“与其问韩侯爷想做什么,不如问我家陛下想做什么?”老宦说道,“韩尚书刚才在崇文殿所言九真一假,沈相、寿王他们大体猜测到实情,但还有一点绝没有料想到——或许还要过五六天才能验证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