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三十五章 交趾凶猛

“帅司!咱们还是赶紧移文海路市舶制置司,叫他们从交趾人的地盘上撤退吧!”

“交趾人欺人太甚,帅司,咱们不能示弱,还是打吧!”

“此事全是因海路帅司而起,却累得咱们广南路的百姓惨遭兵祸,帅司应该上奏弹劾纪忆之!”

“弹劾自然是要弹劾的,可也不任由交趾大兵在邕州肆虐啊!这样打下去,又是一场熙宁之战啊!”

“不由着交趾在邕州撒野还能怎么办?广南25州才有多少禁军啊?不过一个半将,桂州这里另有一将厢兵装备与禁旅相同,此外就是两个指挥的骑兵……便是没有缺额,也不过万余可战之兵。拿什么去和交趾人的十万大军交战?”

“哪有万余?阙额五成都不止,还有不少老弱,真正能战的兵士恐怕连2000都没有……”

“钦州那边不是还有刚到的3000新军?”

“才3000管什么用?帅司,这仗没得打!”

广西,桂州。广南西路安抚使司衙署内的内厅中,都是军官幕僚们一片乱哄哄的声音。吵得广南西路安抚经略使周橦脑仁之疼。

这位周橦是神宗熙宁九年的进士,入仕已经快四十年,谈不上飞黄腾达,但是也说不上官场蹉跎。也算是按部就班做到了一方帅司。本来以为可以再混个几年就请宫观隐退。没想到竟然在广南西路帅司的位置上遇上了交趾国入寇!

而这场交趾国入寇,说起来真是冤枉啊!

人家交趾人本来就没想过要入寇,宋交边境上安稳了几十年了。可是谁知道大宋这边那个专门乱来的海路市舶制置司居然擅开边衅,去交趾国抢粮……

这种事情根本就不该是大宋这样礼仪之邦干出来的!

人家交趾国也算讲理,没有马上起兵犯境,而是派了使团去开封府告状,都哭到了琼林宫内。

周橦周大青天和广南西路转运使钟伷钟龙图也上了奏章,替交趾国说话并且弹劾海路帅司纪忆。

可是谁也没想到,最后朝廷居然愣不讲理,不仅不处分纪忆,还责令纪忆部下的苏适去调查交趾国有无不臣!

而苏辙的那个儿子也不像话,直接带了几十条兵船进驻交趾国的安邦口!

这下才终于惹毛了交趾君王李乾德,尽起国中兵马打过来了。

而大宋在广南西路的兵备,则弱到了极点!毕竟上一次和交趾国的战争是在将近四十年前的熙宁八年、九年。

四十年承平,广南西路的宋军早就烂到家了,25个州不知道有没有2000能战的?

这点兵力,别说把交趾人的十万大军打出去,就连邕州州城能不能保住,都很不好说啊!

底下声音还是乱哄哄的,而且有越来越大的趋势。周橦额头青筋直跳,最后忽然大吼一声:“够了!”

声音之大,让满室的武官都吓了一跳。这位可是东华门外唱名的好汉爷,入仕快四十年了,早就是气度雍容,变乱不惊,现在怎么就气急败坏了?

周橦按着额头,目光转向自己的心腹机宜,青城学宫出身的唐逍遥。就是那位蜀中唐门的才子唐逍遥。他在建中靖国五年末的那场“论道风波”后,又参加了此年的礼部大比,再一次名落孙山。

不甘心就此沦落商界去开小饭馆的唐逍遥,在落榜之后就一咬牙一跺脚,去了青城学宫,考入了算学院,跟随李清照学习算学,后来又兼修了律学。成为了律算双修的新学才子。

在毕业后,就被当时正要去扬州做官的周橦征辟为机宜,现在更是升任了广南西路帅司的管勾机宜文字,还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官身!

而且周橦对他极为信任,帅司的一摊子俗务都丢给他去应付,自己则成天游山玩水,陶冶性情——一个六十多岁快七十岁的宋朝文官帅司,要整天忙着处理公务那就太不正常了,天天玩耍才是正确的态度……

看到恩主的眼神,唐逍遥轻轻摇头:“帅司,打不得啊……”

周橦低声道:“可是现在邕州告急……”

唐逍遥道:“邕州陷落坏不了整个广南的大局,桂州才是真正的紧要,而且帅司您自兼着知桂州事,有守土之责啊!”

这话点着根本了!

守土之臣是不能轻易放弃职守之地的!现在周橦手中顶天有2000能战的兵马,要他打败李乾德的十万大军也不可能。所以丢失一些州郡是不怕的,但是老巢桂州不能丢!要不然弃城逃命坏一世清名,自杀殉国又怕死……

周橦的话音低不可闻:“可是只有2000人,怎么守得住桂州?”

“不止2000……钦州还有3000新军!”唐逍遥道,“而且带兵的权发遣交趾路宣抚使张永锡这些日子还在出高价募兵,手头也许有万人了。”

周橦只是摇头:“张永锡怎么肯带兵过来?他又不是老夫的属下。”

“帅司。”唐逍遥道,“他不来没关系,可以让交趾人去钦州啊!”

“让交趾人去钦州?”周橦瞪着眼珠子。

唐逍遥笑着:“对啊,钦州距离交趾国可比桂州近多了。咱们可以放出消息,就说朝廷的三万天兵已经到了钦州。随时要从海路入侵交趾国的升龙府。李乾德一定会担心升龙有失,他要么退兵,要么率部直扑钦州。咱们的桂州不就安全了?”

好像是这么回事儿……现在制海权完全被宋朝的海路市舶制置司控制。所以宋军根本不必管李乾德在邕州干什么,直管扑击升龙府就是了。

只要拿下升龙府,李乾德难不成还要在邕州做皇帝?

周橦呼了口气:“就这么办!这事儿本来就是那些新党闹出来的,该他们自己去收拾残局。”

这位周橦曾经在元祐年间上疏请以王安石配享神宗,是新得不能再新的新党!

可是现在时过境迁,连新旧的标准都变了,昔日的新党成了旧党,昔日的旧党或许就是现在的新党了……不过出现这种角色对调也是正常的,因为神宗新政的主要路线是富国强兵,由富而强。而要富国,自然要重用南方的官员去压北方的豪门。所以当年的旧党多北人,新党多南人。

而现在的“道宗新政”是以强兵为主,直接从教育军官,招募壮士,以土地养精兵着手。又走了房奴兵、府兵、团练兵和包干兵各种路线。

这一番动作,办事的和受益的,自然大多是北人,吃行伍饭的多是北人啊。许多旧党一派的官僚勋贵世家都跟着风光了一把,所以新旧两党差不多就换了个位子。

而在高官之中,也只有纪忆和章援两人一直是非常新的新党。

以克妻和娶小姨子名垂青史的张孝纯(他先后娶了邻居吉姓富豪家的三个女儿)是北人,也是如今的新党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