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六章 想法(第2/3页)

到了张榜这一日,所有人都无心读书,来到承天门外,这里已经被挤得水泄不通,就连火车道上,也挤满了人。

几人连广场都挤不进去,也就只能让方府的下人在那里等着,他们又回了太平坊,等着报信。

不管是乡试还是会试,考中了之后,锣鼓震天,衙役们为了几分赏银,都会迫不及待地来报信。甚至有一些浪荡子,专门组织了一个锣鼓队,到处讨要赏银。

反倒是到了殿试这一关,直接是皇宫的内监报信,比往常平静了许多。

他们并没有等太久,午时不到,方府的一个下人就飞快地跑了回来,一进门就大声贺喜:“恭喜王兆南荣登三甲第两百零九名,恭喜于廷益高登探花!”

于谦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虽然他自认才华并不比别人差,但是因为兴趣广泛,什么都了解一些,在制艺上略逊那些专精之人。

他原本认为自己能中三甲,却没有想到,自己竟然成了探花。

王乾早就有了心理准备,这个时候笑着长揖道:“恭喜廷益兄,恭喜探花郎。”

康顺他们有些嫉妒,却也诚挚地长揖道:“恭喜探花郎了。”

于谦看着面前的几位同窗,想要笑,却也忍不住落下泪来。

王乾捶了一下他的肩膀笑道:“这个时候流什么金豆子,还不快发赏银,准备一下,等下迎接内侍传旨。”

康顺他们这个时候也调整好了心情,笑着说道:“今日午饭,我们可要去长安坊的满福楼,好好大吃一顿。”

于谦擦了眼泪,笑着说道:“一定一定……”

这个时候他有些手足无措,手忙脚乱地忙着给下人赏银,让他通知老管家前来布置迎接内侍的礼台。

跟几个同窗,他也是嘴不过脑地乱下承诺,跟他们颠三倒四地说话。

一科探花郎,这可是他从来没有奢望过的好成绩啊!

要是回到了钱塘,祖父和父亲一定会高兴坏了吧!

旋即他又想了起来,既然是探花郎,那等金榜题名,游街之后,就要授官,他恐怕是没有回家的时间了。

相比于谦与榜眼刘矩的欣喜若狂,成为状元的解祯期反倒表现的非常平静。

得知自己成为状元,因为解缙的关系,他同时也知道了朱瞻基对他的评语。

性格优柔,这可不是一个让人满意的评语,但是他同时也知道,朱瞻基的评价没有错。

这一世,解家没有经历太多的磨难和挫折。上一代的父亲,叔父,姑父三人都是进士,母亲更是家学渊源,一代大家欧阳修之后。

他自小锦衣玉食,聪慧过人,不曾经历半点挫折。而他的身上,有着浓郁的文人气息,善思善虑。

但是他的身上缺少那种坚毅果决,许多时候的确有些优柔寡断。

因为朱瞻基的评语,他知道自己虽然被评为头名状元,但是朱瞻基对他任事几年的所作所为还是有些不满意的。

见到解祯期成为状元,却并没有表现的很开心,几个长辈也都心知肚明。

解祯期心高气傲,一直想要成为朱瞻基身边不可或缺的重臣,但是现在,朱瞻基却认为他做学问是好的,做事却缺少魄力。

有这样的评价,如果他不改,今后恐怕也难获重用。

但是他改的了吗?众人都表示怀疑。

一个人的性格,小半是天生,大半是自幼的生活环境所造就,在青少年时期定型。

解祯期今年已经二十有五,即使现在想改,也很难了。

除非……

他面向解缙长揖道:“如今叔父乃内阁首辅,按例,侄儿既可入翰林,但是请辞翰林也理所应当。侄儿有心去海外历练几年,想跟叔父讨个主意。”

解缙轻叹了一口气说道:“你我是叔侄,又不是父子,倒也不用避讳。不过,殿下既然对你如此评价,想要改正,换个环境历练一番,倒也是应有之理。”

解祯期问道:“那叔父认为殿下评价可否公正?”

解缙沉吟了起来,一时之间布置该如何作答。欧阳婉连忙说道:“大郎,自古以来人无完人,在娘心里,你就是最好的。”

解祯期苦笑了一下,望了一眼自己的父亲才又说道:“母亲,孩儿其实也知道,自幼受你与父亲,还有叔父影响颇深。你常说,父亲和叔父性格耿直,不是做官之才,孩儿一直想要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却也始终无能为力。这次孩儿考上状元,对他人来说是幸进,对孩儿来说,却是新的开始。孩儿想要换一个不能依靠他人的环境磨砺自己,还望母亲能许可。”

解纶看着自己的儿子,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不畏艰难,勇于改变,这才是我的好儿子。”

欧阳婉却不是迟钝的解纶,心肝一阵颤痛。“大郎想自请外放何方?”

解祯期犹豫了一下,说道:“四年前跟随殿下出海,途径吕宋。那里良田无数,却少人耕种。如今吕宋从府升为布政司,却缺少官员,孩儿想去吕宋历练几年。”

解纶这才听明白了自己儿子不仅是想离开京城,更想前往海外。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怒道:“身为状元,即便是外放,也应在京师附近寻一上县担任主官,或者去一府担任副手,怎能因殿下评价,就避往海外?”

解祯期摇了摇头说道:“父亲,若只是按部就班,孩儿这性格何时能改?如果有了依靠,孩儿怕是难免懈怠。只有到了吕宋那边,谁都指望不上,孩儿必须事事经历,才能改变这……优柔寡断……”

解缙安慰道:“若是大郎只想与我等一样,做个文职,入翰林当然清贵。但是如果想要有更大抱负,这自请海外倒是一步好棋。吕宋不错,此地资源丰富,距离我大明也不远。兄嫂无需担忧,这吕宋只要防范好瘴气,台风,倒也祥和。而且如今朝廷有了蒸汽帆船,常年可以往来,想去一趟,十天半个月时间就能抵达,比那西北,西南,往来更加方便。”

欧阳婉叹道:“理是这个理,但是心里过不去这个坎啊……”

虽然吕宋现在也是大明,但是大部分人的心里,那里依旧是海外蛮夷之地。去一趟西安要一个月,长途跋涉,去吕宋只要坐船,半个月即到,但是在大部分人的心里,西安更近,更好。

解祯期面向父母,长揖到底道:“还望父亲母亲成全孩儿,让孩儿最后任性一次。”

欧阳婉的眼泪流了出来,颤声道:“从小到大,你都不曾让我失望过,娘又怎么忍心不答应你!不过,你也要答应娘,最多一任,就回应天府来。”

踏上官途,就身不由己。但是解缙现在身为内阁首辅,想要调自己的侄儿回京,倒也不是难事。

解祯期坚定说道:“孩儿一定不会辜负母亲期望,也会让殿下改变对我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