卅一、军心摇动(第2/3页)

伍廷芳电告所列的将领名单计50人。除王怀庆、张怀芝、徐邦杰系增列,又王占元、何宗莲、张士钰、姜桂题、倪嗣冲五人复段祺瑞电较迟,除去此五人外,即为最早所列的42人。列名的著名将领中少了一个冯国璋,冯因为攻下汉阳后,清廷封他为二等男爵,同时他又刚出任禁卫军统领,所以没有参加这次列名通电。

良弼被刺和段祺瑞等著名将领联名通电同一天发生,这一来让清廷万分震动:一方面显示革命党人在北京皇城内外已满布党羽,可以为所欲为;一方面握有兵权的北洋军将领已向清廷敲了丧钟,奏了哀乐。因此可把清廷亲贵王公们吓得魂飞魄散,朝不保夕,简直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于是纷纷席卷细软,携带妻妾避难到天津、青岛、大连租界,托庇于洋人。还有不能走的则纷纷请袁世凯派兵保护。

1月27日隆裕太后召集御前会议时,王公亲贵到的寥寥可数,只有代表袁世凯的赵秉钧如时而至。隆裕向着赵哭说:“赵秉钧呵,你快点去对袁世凯说,一切事都好商量,保全我母子的性命要紧。”

原来袁世凯自从1月16日被刺后就称病不入朝,派民政部大臣赵秉钧代表他参加御前会议。19日,赵在御前会议时提出一个办法,要南北政府同时取消,另组临时政府以及优待清皇室。当时清王公都默默无语,少年亲贵则坚决反对,尤其是良弼。这天,赵秉钧竟然站起身来,大声地说:“今天开会,明天也开会,议来议去议不出个所以然来,既然御前会议都不能作决定,内阁也只好辞职了。”他说完便气冲冲,满面怒容地往外跑。外务部大臣胡惟德、邮传部大臣梁士诒也跟着退席,吓得隆裕脸都变色了。

赵秉钧是个来历不明的人,他是袁世凯手下一个怪角,他这时扮演的,是《三国演义》上的华歆,任务是逼宫。他姓赵,赵是百家姓中的第一姓,他名秉钧,又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涵义,他的排行是老大,他的生辰则是甲子年正月初一子时,是岁首的第一时,一切都是第一。读者请想想,天下真有这么巧,样样都第一的吗?其实,他生于何方?父母姓甚名谁?何时呱呱坠地?他并不知道,也没有人知道,他知道自己的时候,是在河南临汝县的一家富户做书童。由于他为人伶俐,长于机谋,后来竟给他爬到典史,由典史而同知,由同知而道台,由道台而巡警道,由巡警道而民政部侍郎、尚书,一路扶摇直上,官运亨通,成了袁世凯的密探部主脑,当时的北洋军人都呼之为赵大哥而不名。他自号智庵,俨然认为自己是袁的大智囊。赵大哥的“逼宫”好戏一直唱了好多天,在良弼遇刺和北洋军通电后的第二天,赵在御前会议见到隆裕太后痛哭,赵大哥的眼泪也不禁夺眶而出。下朝后,京畿营务处的要员雷朝彦(震春)陆郎斋(建章)等都迎上去问消息,雷问:“大哥,今天的戏唱得如何?”赵连连摇头说:“难过,难过,这种戏不是人唱的!”

清廷眼见人心军心都已大变,而袁世凯又不露面,赵秉钧则不断逼宫,因此一再催促袁世凯销假视事,1月29日袁再托病不肯入朝,其奏文曰:

“臣久患心跳作烧,及左腿疼痛等症,无暇静养,迄未就痊,因近日谣讹纷起,未敢再请续假,勉为支撑,稍安人心。日前闻军心渐多动摇,异常焦灼,连夜不寐,心跳益剧,头眩尤甚,而腿疼迁及腰间,步履尤为不便。奏传今日召见,仍难驱叩宫门,谨恳格外施恩,赏假二三日,以资调养。所有下情已嘱国务大臣胡惟德代奏一切。至军队赞成共和,实由于湖北党人多方煽惑,已由臣迭发电信,剀切解劝,当不至遽与革命军联合。近议国体一事,已由皇族王公讨论多日,当有决定办法,请旨定夺。臣职司行政,性遵朝旨。现遵旨与伍廷芳仍商国体公决变通办法,今日停战期满,昨电伍廷芳托词延宕,亦未显与决裂,而徐州、颖州均已开战。臣才力短浅,奉职无状,悚惶待罪。谨奏。”

清廷在接到段祺瑞等前线将领所发的通电后,为了缓和及安抚,乃由内阁复电,一面深许各将领的“忠君爱国至诚”、一面仍觉得“改变国体,事关重大,非付之国民公决,不足以昭慎重。”其实这时隆裕太后已毅然决然付袁以决定大计之权,不过二三近支王公仍多方留难,所以段等的通电发出后一个星期,清帝退位之诏仍未颁布。

民国元年2月4日,段祺瑞、王占元、何丰林、李纯、王金铸、鲍贵卿、李厚基、马继增、周符麟九人发出逼退的第二电,专向少数王公说话,措词更为激烈,并以即将率全军北上相恫吓。电曰:

“近支王公、诸蒙古王公、各府部院大臣钧鉴:共和国体原以致君于尧舜,拯民于水火,乃因二三王公迭次阻挠,以致因旨不颁,万民受困。现在全局危迫,四面楚歌,颖州则沦陷于革军,徐州则小胜而大败;革舰由奉天中立地登岸,日人则许之;登州黄县独立之影响,蔓延于全鲁;而且京津两地,暗杀之党林立,稍疏防范,祸变即生,是陷九庙两宫于危险之地,此皆二三王公之咎也。三年以来,皇族之败坏大局,罪难发数,事至今日,乃并皇太后皇上欲求一安富尊荣之典,四万万人欲求一生活之路而不见允,祖宗有知,能不痛乎?盖国体一日不决,则百姓之困兵燹冻饿死于非命者,日何啻数万?瑞等不忍宇内有败类也,岂敢坐视乘舆之危而不救?谨率全军将士入京,与王公痛陈利害,祖宗神明,实式鉴之。挥泪登车,昧死上达,诸代奏。

2月6日当袁世凯召集各王公大臣,把这个电文交给他们传观时,各亲贵均相顾失色,他们手足无措,战战兢兢,明知这是袁世凯的威胁手段,可是良弼之死尸骨未寒,如果袁真翻脸,段兵真的北上,则优待条件都不可得了。于是就在这次会议上拟就赞成共和的长电一通。

在这期间,北方的革命志士仍坚决主张把革命行动在北方贯彻,也反对利用袁世凯推倒清廷。2月6日晚间,北京有同志打电话到天津,报告清政府已决定于2月10日退位。这个消息使天津方面的革命同志感到非常失望,他们认为用妥协换来的和平是虚伪的和平,袁世凯一日不除,民主共和制度便一日得不到保障。2月7日清晨就有北方革命协会会员易宣、阮琴风不肯接受同志们的劝阻,由天津到唐山,想赴锦州作最后的奋斗,不幸他们到了唐山,踪迹就被暴露,追踪的侦探向他们开枪,互相枪击中,这些志士都壮烈牺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