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三、孙中山在粤护法

张勋复辟,黎元洪逃到日本公使馆避难时,海军总长(国民党员)程璧光在上海,他曾派军舰两艘到秦皇岛迎黎南下,同时以海军总长名义发布海军讨伐叛逆的电报。这时冯国璋还在南京,对于程璧光的行动颇为不满。而北洋军阀认为李经羲在6年6月24日组阁时已发表萨镇冰为海军总长,调程璧光为海军总司令,程不应以海军总长名义自由行动。可是国民党认为从6月14日张勋到北京起,黎元洪就失去自由,李经羲内阁根本是张勋的傀儡工具,6月14日以后的总统命令应当视为无效,所以程仍以海军总长名义在上海宣称奉大总统命讨逆。

孙中山在上海曾有一通忠告段祺瑞的严正电文,这是7月19日发出的,电云:

“民国不幸,伪清僭据,足下以为马厂偏师,恢复共和,重奠京邑,此盖强虏自亡之会,而亦足下迷复之机。伏念共和、帝制迭相乘除,已历三次。所以起灭无常者,实由是非不定,刑赏无章耳。夫洪宪佐命之徒,宣统复辟之辅,其为帝制罪犯一也。去年洪宪祸首,隐忍未诛;佐命者既得从宽,则复辟者当然无忌。徐州、彰德二次会议,(张勋发起徐州会议会,与会各省曾在彰德会议一次。)正在足下初任首揆之时,拱手处中,不能锄治,而复奖以勋权,启其骄悍,是以伏戎遍国以有今日。而民间清议,亦谓复辟之祸叛督实为先驱。要求宣战之不已,以至殴击议员;殴击议员之不已,以至解散国会;解散国会之不已,以至复建伪清。本为一人保固权位,以召滔天之灾;足下奖成此患,岂得不为追咎。文于数月前,曾献忠言,不蒙采纳。至黄陂不得已而下免职令,犹不悛改,悻悻以引起祸乱,不负责任为词。今日因败为胜,功过相偿,天日鉴临,人心共谅。乃总理一职,既无同意,亦无副署,实为非法任命;果出黄陂手谕与否,亦未可知。足下当以义师首领自居,岂得以国务总理为号,以免职兴戒,而以复职自贵,狐埋狐搰,皆在一人,岂所谓为国忘身者乎。张勋以愎戾之资,悍然复辟,所统辫兵,素无训练,其势本易与耳;张绍曾等倡谋讨逆,近畿将领,不少靖献之人;器械完利,士马精强,扑灭殷顽,易如反掌;徐州余寇,复何足云;而足下必任段芝贵为东路总司令,倪嗣冲为三省总司令,段本洪宪元凶,倪则叛督首领,一蒙驱使,得冒天功以为己力,沮忠正倡义之气,开叛人狡诈之端,岂自比明之熊文灿耶。乃又抑止诸军,不容兴师致讨,欲以易成之绩,交与倡乱之人,偏私狭隘,毋乃过甚。丙辰近鉴,贻祸相同,此又足下所宜自省者也。文愿足下,上畏民岩,下思补过,任良将以伸正气,讨群叛以塞乱源,诛洪宪佐命以示至公,戮伪主溥仪以惩负约,保国赎愆,敦善于此。若以小腆易败,据为大功,因势乘便,援引帝党,擅据鼎钟,分布爪牙,则西晋八王之相驱除,唐末朱、李之相征讨,载在史册,曲直无分。正恐功业易隳,祸败踵至,凡我国民,亦不能为辅助矣。以足下天性强毅,本非狐媚之人,故愿尽忠以告,是非利害,在足下自审之耳。”

复辟时,广东省长朱庆澜曾派人到上海和孙中山联系,同意以广州为护法的根据地。7月10日孙中山率领应瑞、应琛两舰到汕头,13日派章炳麟先到广州接洽。广东内部虽然复杂,可是对孙中山仍然欢迎。因此孙便于7月17日到广州,广东督军陈炳焜和省长朱庆澜都到江岸欢迎。且在黄埔公园举行了欢迎大会。

孙中山在欢迎大会发表演说,揭破了复辟是北洋军阀所布置的政治圈套,他说:“段祺瑞引用段芝贵、倪嗣冲这些复辟派做讨逆军统帅,以逆讨逆,忠奸不分。今天的中国,不是复辟与共和之争,而是真共和与假共和之争。今天真复辟者少,假共和者多。”这真是一针见血的话。

7月22日程璧光和海军第一舰队司令林葆怿自吴淞率领所属舰支开赴广东,唐绍仪、汪兆铭、伍廷芳等同行。就是这一天,他们由海军舰队发出宣告,通电自主,他们提出佣护《约法》,恢复国会,惩办祸首三项主张。并称自《约法》失效,国会解散之日起,一切命令无所根据,应视为无效,亦不承认发布命令之北京政府。

孙中山与驻沪海军是事先约好的,海军第一舰队南下护法,这使段祺瑞在北京大为震动。段内阁为了紧急应变,立即调升第二舰队司令饶怀文为海军总司令,并以林颂庆为第一舰队司令,杜锡珪为第二舰队司令。7月25日段内阁并发表广东省长朱庆澜和广西省长刘承恩对调。朱庆澜以广东自主为理由,拒绝接受这个命令。

广东在当时的西南,是政治和军事中心,不过广东内部的情势很不稳,虽然不像四川那么表面化,可是也是极复杂。段祺瑞对广东是采取一方面自外面施加压力,一方面在内部制造分化,利用地方派军人的排外主义,企图制造广东内部主客两军互相混乱,使北洋军能乘虚而入。当时北洋派势力已占领了福建和江西,这两省和广东毗连,段打算拿这两省当作进攻广东的跳板,同时从海道运兵在广东沿海地区登陆。段这个计划受阻于江西,因为江西督军陈光远是直系,直、皖两系对于向南方用兵意见不一致,所以后来段乃派兵取湖南另开一条取广东的路线。

广东内部一直不稳,几种势力明争暗斗。桂系军人陈炳焜是广东督军,自居于统治者地位,但是省长朱庆澜也有兵权,他统率警卫军及地方派军人。他们之间是对立的,督军和省长对立,桂系军人和广东地方派军人对立。另外,在北江还有滇军两师兵力驻防,由李烈钧率领,是国民党的基本武力。广东地方派军人有时和国民党联合以对抗桂系,有时又在南方与北方之间、国民党和桂系之间摇摆不定。

两广是在督军团叛变和国会被解散时宣称“自主”的。北京复辟时,桂系便高唱出兵,不过实际上却没有行动,主要是想利用时机以统一广东的军权。驻粤滇军以及朱庆澜所属的警备军也想北伐,但是桂系不肯给予军事装备。李烈钧事后曾指责陆荣廷,说他故意躲在家乡武鸣装病,坐失北伐良机,让段祺瑞重登政坛玩弄一切。

广东的桂系既然是统治者,对于滇军和地方武力便吝不予军费,逼得驻防各县的地方军纷纷就地筹饷。朱庆澜以省长名义发行救国公债,滇军则提印花税甚至扣留鸿安公司的鸦片以充军费。桂系便以此为理由打击滇军和朱庆澜。

桂系所搞的自主,完全是一种投机手段,他们认为自主是半独立,在半独立情形下,他们采取联冯倒段的策略。因为是半独立,对于北京政府的命令便根据自己的利益来决定应付办法。陈炳焜在孙中山到广州后不久即赶到梧州请示陆荣廷应该如何应付,陆认为抗拒孙会惹大反感,首先应该排斥朱庆澜而把地方武力夺过来。陈返穗后即照陆意思做,策动肇阳罗镇守使李耀汉驱逐朱,以省长职位饵李。朱在李耀汉的压迫下向省议会辞职,并要求准予将省长亲军20营交给陈炯明接管,这批亲军朱是从龙济光手上接收过来的,当时有兵额40营,接收后编为省长直辖的地方保安部队,其后被陈炳焜分出20营,余下的编为“省长亲军”,由陈炯明为司令。朱去职时打算把这批亲军改编为海军陆战队,仍以陈炯明为司令,名义上则属于程璧光的海军节制以免落入桂系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