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四、吴佩孚衡阳撤军

吴佩孚衡阳撤防是改变南北形势的一个惊人行动。后来吴成为北洋时代风云人物也是由此开始。

吴师撤防是从9年5月20日开始。吴事前曾电请张敬尧派员到衡州协商接防问题。张敬尧派湖南暂编第二师师长(北军)吴新田为“主持湘南防务司令官”,于21日到衡州,与吴佩孚及湘军代表签订条约,南北两军维持原有停战界线,湘直两军停战协定继续有效。一直到吴师自动撤防的前夕,北京政府才有电报批准直军撤防。吴师开拔时作环次队形的布置,主力第三师居中,湘江两岸各设掩护队,前方设有侦察线,后面设有殿卒,大军扬帆而下,全军齐唱吴所亲撰的《登蓬莱阁歌》。

吴有《回防途次》诗曰:

行行重行行,曰归复曰归。江南草木长,众鸟亦飞飞。忆昔赴戎机,长途雨雪霏。整旅来湘浦,万里振天威。孰意辇毂下,妖孽乱京畿。虺蛇思吞象,投鞭欲断淝。我今定归期,天下一戎衣。舳舻连千里,旌旗蔽四围。春满潇湘路,杨柳正依依。和风送归鸟,绿草映晴晖。少年惜春华,胜日斗芳菲。来路作归程,风景仍依稀。周公徂东山,忧搀亦畏讥。军中名将老,江上昔人非。建树须及时,动静宜见几。何日摧狂虏,发扬见国威。不问个人瘦,惟期天下肥。丈夫贵兼济,功德乃巍巍。江上送归舟,风急不停挥。得遂击楫志,青史有光辉。春日雁北向,万里动芳徽。鸿渐磐石愿,衍衍不啼饥。止戈以为武,烽烟思郊圻。同仇复同仇,归愿莫相违。

吴师于5月20日开始撤防北归,27日由水路经过长沙。张敬尧怕他舍舟登陆,战长沙,夺帅印。所以在湘江右翼配置了强大的兵力,但只作防御准备。而吴师根本无上岸打算,虽亦作紧急戒备,不过是怕张军袭击而已。双方均未挑衅战火,吴师乃扬帆而去。

吴师于5月29日过岳州,也未停靠,31日集中汉口,由于车辆缺乏,一直到6月5日才开始向北移动。

吴佩孚虽然请张敬尧派军接防,可是实际上他是决定把衡阳移交给湘军的。湘军骁将赵恒惕是他心仪的人物,两人惺惺相惜。所以吴师整装待发的时候,就是湘军执戈待动的时候。不过,当时的形势对湘军是很不利的。张敬尧是北洋勇将,他的军队已经扩充到7万人,他自兼北军第七师长,可是他所直属的部队则有湖南暂编第一第二两师和第一混成旅。归他节制指挥的还有协助长沙防务的第十一师(师长李奎元),驻防湘潭的第廿师(师长范国璋),驻防常德的第十六混成旅(旅长冯玉祥),驻防湘东的暂编第一师(师长张宗昌)和安武军一部分。

衡州和宝庆是长沙的前方两个重点,张敬尧派他手下的两员大将,湖南暂编第一师长田树勋守宝庆,兼长宝镇守使,第二师长吴新田守衡州。

张敬尧是安徽霍邱县人,出身是徐淮间的流寇,后来入伍为小兵。癸丑二次革命时,他随李纯入赣任第六师的团长,由此擢升为第七师长。老袁称帝前,他在北京同兴饭馆对人扬言说:“大总统做大皇帝,下一道上谕就成了,干什么还要研究和请愿?”有人把这些语报告袁,袁生气说:叫这个老粗不要乱讲话。可是心里则喜欢他的憨直。护国军起,袁派他入川,袁死后,他又向张勋递门生帖子。复辟失败,他倒向皖系,成为对南方主战派的中坚。他是反直系长江三督的主要人物之首,由于他是跟李纯起家的,他骂李纯最有力量,他的通电大骂秀帅夫子(李纯字秀山),以讨好于芝老上将夫子(段祺瑞字芝泉)。段赏识他头脑简单,所以把湖南督军宝座送给他。

据说张在督军任内时,曾文正的曾孙女曾宝荪在长沙创办艺芳女学,曾宝荪的父亲是文正长孙老翰林曾广钧(重伯)。宝荪从小就跟英国女教士巴小姐赴英国留学。张竟动念头到这位小姐的身上,遣人邀曾翰林赴督署一谈。曾广钧到督署见到张,口呼督军老伯,敬尧愕然不知所对,面对着文正公的长孙,对自己如此称呼,不无受宠若惊,邪念为之大减。曾辞出后向人说:“听说张督军的先君讳总愚,我先祖曾保荐过他,这样算起来张督军自然是我的父执了。”其实这是曾的苦肉计,把张敬尧的辈份提高。使他不能动后辈的念头。张总愚究竟是不是张敬尧的父亲,谁也不知道,张总愚是捻军的头目,后来被招安的。

吴师撤防以及北归的经过,及抵河南布置情形,兹特抄录张一麐所编《直皖秘史》一段,其中叙述甚详,张文云:

“吴佩孚将湘南撤兵事宜布置妥善,至军队分水陆两道陆续开拔后,遂于廿五日由衡阳乘舟启行。各界人士均至河干欢送。经过株州、湘潭,均受各界欢迎。至廿八日上午,直军前队已开到省垣,人民站立观看者,大有牵袂成帷之势。吴部士兵均赤手对坐,状极闲雅,且有扣舷而高唱军歌者,一望而知其为久经训练,纪律严明之师,络绎而来,前后共过廿一班。然后红旗招展,气笛呜呜,而吴氏所乘之‘新鸿运’火轮至矣。于是岸上军乐大作,军警均行举枪敬礼。吴氏船上亦频频鸣号答礼。湘督张敬尧亲自出迎,以吴氏不肯登岸,即率军政要人分乘火轮,驶近‘新鸿运’,随即过船,与吴氏谈叙十分钟之久,始返棹而回。

吴氏由长沙启碇,于廿九日上午抵岳州,仅带骑卫队廿四名,登岸入城,以镇署为行台。午餐后与地方各长官步行至岳阳楼上参观名胜,随即绕道游视城垣,至西门新修处(系前岁直军攻岳时以轰城炮击倒伤毙数百人之处),吴氏触目惊怀,回行台后,谕军需处备具祭品,于卅日就岳阳楼开追悼会,奠祭直军死义将士,至卅一日午前,直军大队人马数近二万人,由岳到鄂,一片人影,满布江中,俱向刘家庙登陆,吴氏则押军后行,所有省垣各机关各法团领袖,均预先渡江赴刘家庙迎迓。至下午一时,吴氏到汉,傍晚由王督军欢迎过省宴叙,其所带军队则暂住刘家庙车站。

吴氏离湘之初,原拟抵汉后俟所部到齐将车辆等部署粗定,即轻车简从先行北返,嗣以湘中风云骤变,南军进占吴氏前驻各地,尤应请命曹锟再定行止……。政府因即去电敦促即日北上,而吴氏则以无款开发船价及交通部不拨车辆为搪塞之计,依旧屯驻汉口。盖静以观变,别具深意也。

吴军滞留汉口,久而不发,因之谣言蜂起。而政府以吴氏按兵武汉。实足引起各方之猜忌,直接促归无效,即电由曹锟转饬速行。吴氏迫不得已,乃派其参谋长赴汴与赵倜密商,拟将吴部暂驻信阳、许州、郑州等处,其欲暂驻豫境之原因,即以皖派举动可疑,暗中已有出师筹备,必将军队分布豫境,则北贯京畿,南扼武汉,京汉道上必非皖派所得问津矣。吴军驻屯豫境之计划既与赵倜双方商妥,遂于六月七日晚由武汉起程。八日抵郑,共到五列车,驻札地点之支配则以三师全部驻郑州,第一旅驻许昌,第二旅驻驻马店,第三旅分驻顺德、磁州,骑兵团驻黄河桥,步兵八团驻新乡县,沿途旌旗满目,帐幕相望,军容甚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