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七七、湘军援鄂

民国10年谭延闿去上海赵恒惕治湘后,以自治号召保境息民,他的策略是:一方面与川、滇、黔、粤四省成立联省自治阵线,一方面又与鄂赣两省成立联防条约。

北洋方面,湖北督军王占元挟西南以示重于北京,他俨然以两湖的重镇自居。原来湖南湖北两省之间,自有其密切关系在,湖北因为有汉阳兵工厂,湘军必须向湖北购军火,而湖南盛产的米谷也须经湖北出口,所以有其依存关键。至于江西,江西督军陈光远既害怕孙中山出兵江西;又害怕李烈钧统率的滇军由湖南进攻江西,也需要结交湖南以纾西顾之忧。直系大将吴佩孚主张武力统一,是反对湖南自治的,可是那时候他的主要敌人是奉系,因此没有余力顾到对南方作战,所以其策略是利用湖南“阻南拒北”的自治局而来阻止孙中山北伐,加上吴个人因为驻军衡阳,与湖南人和赵恒惕的友好关系,便对湘赵仍然保持往日的友好关系。

湖南内部的问题使赵恒惕头痛的是:湘军扩充为两个师十个旅后,兵多饷少,各师旅长便在防区内扣留税款,把持用人行政。赵恒惕虽然提出裁兵和统一财政,各级军官却充耳不闻。赵与谭延闿之间的关系很微妙,谭去上海后,赵每年馈以生活费2万元,且有数十通亲笔信给谭,执礼甚恭,可是有人不断在谭前讲赵的坏话,谭开始是半信半疑,慢慢是将信将疑,最后则信以为真。这一来谭回湘的打算便日趋积极,使赵在长沙便有坐不安席之苦。还有赵和孙中山之间的关系也不融洽。对北伐的看法,赵认为孙中山太性急,而西南无可用之兵,如能闭关一年,在各省勤练军队,为全国之模范,一年后检校军队,制定北伐计划,加上本身政治修明,北方人心自然归向,虽不扬言北伐,而一二年内必能北伐,孙中山认为赵的主张缓不济急。而湖南反赵的程潜一系多投奔孙中山,使孙中山左右尽是不利赵的言论,这也是赵所不安的。另一方面,孙曾派参军吕超(四川人字汉群)至长沙办理党务,并以三民主义,建国大纲各书赠赵,赵率文官厅长以上,武官旅长以上在省府同时宣誓入党,师长宋鹤庚建议以朱泥印手模借表赤诚拥护之意,获得一致赞成,可是吕超傲慢无礼,使湖南自赵以下,全省文武官员均大感失望,赵遂将孙的宏著搁置一旁未予细读。事隔很久,有人告赵,这两部书是治国良策,赵始翻阅,叹为观止,可是已经过了许多时日。

自民国10年湘军回湘,粤军回粤,川军治川后,对湖北是一个鼓励,湖北一直在外省籍北洋军人统治下,当然希望鄂人治鄂,可是鄂人的不幸是自己没有军队,因此唯有求助于湖南。

10年春天,长沙来了一批湖北客人,为首的是蒋作宾、孔庚、李书城、何成浚等,他们是到湖南来作说客,请求借兵“援鄂”。他们说:援鄂不仅是急人之急难,而且对湖南自己也有好处。好处是:第一,湖南是全国自治运动的“先进”省区,不过自治需要推广,不能独善其身,不能孤立,必须联合各省组织联省自治政府,才能立于不败之地。湖南出兵“援鄂”,占领武汉形胜之地,登高一呼,各省必能风起云从,联省自治政府就有实现的可能。第二,驱逐王占元后,湘军两师可以驻防鄂南,协助防务,军饷由湖北供给,这样就可以减轻湖南当前财政的压力。第三,现在湘军向湖北购买军火,可否之权操在王占元,如果驱王后,湖南势力控制了湖北,自己掌握了汉阳兵工厂,湘军继续发展,就不会受到限制。末了,这些说客们还强调王占元的不堪一击。就当时的形势分析湘军所占有利情势,他们还肯定地说,只要湘军发动援鄂,与湖北民军里应外合地配合作战,就可在一个星期之内占领武汉;同时也不必担心直系的支援,因为王占元已失欢于直系,直系不会出兵相助,何况直系正和奉系明争暗斗,自然没有余力过问湖北问题。

湖南人本来对湖北是有兴趣的,所谓的大湖南主义就是包括两湖。湖南有一句俗话说:“麻雀子飞不过洞庭湖”,设若有机会实现大湖南主义,湖南人自然乐意一试。加上湖南内部问题太多,扩军后军人也需要向外发展才能使湖南本身相安无事,因此湘省军人大为所动,均主张“援鄂”,首告奋勇的,是第二师师长鲁涤平。

赵恒惕对于“援鄂”比较持审慎的看法,他有三种顾虑:(一)怕引起吴佩孚的武装干涉;(二)出兵援鄂与自治精神背道而驰;(三)湖南这时已答应陈炯明的邀请,出兵桂林讨伐桂系,而湘西又有滇军假道的风潮,这两方面已经费去不少兵力,无力“三管齐下”了。

6月24日,长沙又到了一位四川客人,自称为考察湖南制宪而来,这位客人就是前任四川督军熊克武。熊路过湖北时,曾受王占元的盛大款待,因此在长沙的湖北说客以为熊是来替王占元做说客的,其实熊既不为考察制宪而来,也不为王占元作说客,是来秘密接洽川湘两省共同出兵援鄂的问题,因为四川也和湖南一样,内部有矛盾,需要向外发展,川湘共同出兵,成功的公算自然大得多,因此熊克武到长沙后,“援鄂”的努力又迈进了一大步。

赵恒惕在犹豫中,有人向赵提出三策,第一是将夏斗寅的鄂军团(被湖南收容的鄂西民军石星川的残部,实力仅六七百人),改编为“湖北自治军”,暗中却令大量湘军改装加入,以充实这支部队,然后宣布“鄂军回鄂”,湖南则佯装中立,以避免予人侵犯湖北的口实,第二是派人疏通吴佩孚,如果吴能中立,就可以大胆援鄂了,第三是在湖南的国民党人保证,如果湘军出兵武汉,北伐军一定会改道江西而不通过湖南。

这是一个极难决定的政策——援鄂抑援桂?赵本认为援桂重于援鄂,他于10年7月1日在长沙主持军事会议,这个会议上通过了“出兵援桂”的决定,派衡阳镇守使谢国光为“援桂总指挥”。

湘军援桂引起了吴佩孚的不满,吴认为湖南驱逐张敬尧时,桂系是支援湘军的,不止如此,在此以前桂系也支持湘军驱逐汤芗铭和傅良佐,而且湘桂还有联防条约,如今桂系穷途末路,湖南反而压迫广西,太不够朋友了。吴虽有此不满,可是他正在调兵入陕,所以没有余力过问西南的纠纷。

湘军“援桂”前,曾宣称准备以武力驱逐滇军出境,向王占元请求协助军饷军火。王占元认为滇军在湘西,也威胁鄂西,为了利害,所以愿予协助,但是又因李书城、孔庚等在湖南煽动湘军“援鄂”,不能无所顾虑,要赵表明态度,才能决定是否支援。赵当即复电否认湘军准备“援鄂”,同时在湖南的熊克武、林虎等都有电报叫王占元信任胡南,切勿轻听谣言,因此王占元便派参谋余范传(就是湘鄂联防条约的经手人)携带子弹100箱,步枪2000支,军米2000石,现洋20万赠予湘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