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一 狂澜 第八十六章 缠杀(第2/3页)

虽说这边才三百余骑,听到有八九百敌骑过来迎战,周遭人都神情振奋,数名小校兜着马儿过来,催促陈刀子同意他们趟水到下塘沟南岸迎敌。

陈刀子啐了一口,将诸人骂开,说道:“打个屁,袁州军把本钱都押上来赌一把,你们要是跟注才是蠢蛋。派人去跟赵豹说一声,我们把敌骑往西引,他能绕过去就绕,不能绕过来,就缀着敌兵的尾巴来和我们一起打包抄!”

前部六百余骑,以陈刀子、赵豹为将,到末山西南麓才分作两队。一队叫陈刀子率领,换上新马,驰至下塘沟接敌;赵豹率余下一队,除一人一骑,还要额外约束多两倍的走马,落在后面,行速稍缓。

既不能叫袁州军主力进城,又不能叫袁州军主力有所警觉,弃新渝不夺而在淮东军主力赶来之前往下袁逃患——这事委实有些难度。

随敌先锋将张雄山最先赶到新渝城外的兵马有三千步骑,也颇有一战之力,要是在新渝城北,小竹山西麓沿下塘沟建立防阵,掩护陈子寿所率中军主力进入新渝,陈刀子、赵豹还只能硬着头皮强渡下塘沟。

但是,很显然张雄山有三千精兵在手,其中骑兵数量也不在少量,看到淮东军进入新渝境内的兵马仅六百余骑,怎么可能老老实实守住新渝城北翼?

张雄山率骑兵主动出战,那就正合陈刀子之意。陈刀子抬头看了看,暮色四合,苍白的月色在东边的天际已经浮了起来,挥鞭指去,与周遭诸将说道:“这夜正好夜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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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刀子率队沿下塘沟往西走,张雄山即往西追,隔着下塘沟及疏林、丘陵,缀尾不舍。

这时候即使知道淮东另有一支三百余骑的队伍借机从小竹山东麓绕到新渝城下,张雄山也不以为意。他所率另两千步卒也正接近新渝城下,此外在新渝城里,还留下近两百骑,张雄山怎么也不用担心两千余步骑会挡不住绕过去三百余淮东骑兵。

陈刀子率队反击缀尾追来的袁州骑兵是在天黑之后。

时唯中秋前夜,浅云遮空,明月辉光如水,四下里山川溪谷,似明非明,能看到远处的情景,但又看不真切。

张雄山见追不上敌兵,见夜色已深,已率部返回新渝去。骑马夜行溪山林谷之间,只能小步而行,要是纵马疾奔,易给坑洼不平的地形蹶了马蹄子,为保护得来不易的战马,有好些兵将甚至下马来牵马而行。

陈刀子所率三百余骑,就在这时顺着下塘沟另一头,蒙山骑墙岭东麓的丘山之间反卷而来。

听着马蹄声接近,竟是夜间从疏林里驰来,不待张雄山这边有所反应,数十支箭“嗖嗖”射来。张雄山跨下的坐骑给一支箭从右眼射入,射穿颅骨,又一箭射中张雄山的肩甲,铿然一声坠落。坐骑瘫死在地,张雄山取下长枪,跃到一旁,换马骑上,勒令左右兵马围聚过来,抵抗淮东军的夜袭。

然而淮东数十骑射过箭,稍接触看这边阵列严饬,就立即往林里散去。

张雄山率部策马欲追,山林的两翼又各有数十骑杀出来截。张雄山不得不退到溪边,借着月光在溪边稍平整的滩地上整饬阵列。

袁州骑兵,沿道夜行,不会有什么困难,但在没有现成道路的山川林谷野地之间夜行,绝非擅长。说起来,还是缺少训练。

江西不产马,从广南、川东引进的马种,都是矮小驼马,黄秉蒿这些年来都是从驼马里选择一些健行的高大马匹用于骑乘。马匹如此珍贵,而骑兵的夜间野地训练又特别的伤马,一不小心蹶了蹄子,一匹好端端的战马从此就彻底废掉不能再骑,甚至连作走马都不成,黄秉蒿怎么舍得如此不惜成本的练兵,他也没有这个资源。

张雄山虽说性格粗暴,但非愚蠢之人,看淮东骑兵借着微弱的月光,如此快速而有序的从山林里出击、撤退,就晓得他所率袁州骑兵虽称精锐,但跟淮东骑兵的精锐,远远不是一个档次。纵马在川山之间夜战,肯定不成,张雄山即令一部分放弃骑马,编队以刀盾弓弩行于骑队的外侧,以抵挡淮东骑兵的袭扰。只要拖到天明,那两军兵卒之间的差距就会减少,而他们仗着兵多,就能重新掌握主动。

另外,在张雄山看来,只要渡过今夜,陈子寿所部中军主力就能行到新渝城下,能据城而守,就不怕淮东在豫章的步骑主力两天后赶来。

从月至中天起,到拂晓天色微明,淮东骑兵人数虽少,但占据夜间作战的主动,从山林,从浅溪,从丘壑进出,袭扰张雄山所部。袭扰一直进行了六次,每次都是三五十骑分批袭来,但到拂晓之后,这部淮东骑兵就突然撤走。

拂晓时,天色微明,晨光青濛濛的笼罩在山峦之上。见淮东骑兵撤走,张雄山派人侦察地形,才发现他们这一夜且战且行,已是到蒙山东麓的赤土岗一带,落在新渝城西边约三十里处。

赤土岗南边有溪,张雄山也不晓溪名叫何,看地图过溪即是他们昨天去新渝走过来的大道。纵马到溪畔,看到溪畔有十数具尸体凌乱横卧,皆是袁州军服,鲜血都浸到石隙里凝成黑色。再看周遭马蹄散乱,似乎先锋步卒有少数兵马在夜里给诱来此处围杀。

渡过浅溪,有十数残兵往这边逃来,见手下一员步兵小校,张雄山将他唤来问新渝那边及陈子寿所率中军的情况。

“曹腾校尉奉将军令率两千步卒急行新渝,但离城尚有十余里许,叫三百余敌骑冲到阵前来。其时夜色已深,再往前峡道又窄,而将军不知去了何处,见敌骑里有藏着重甲,冲杀又十分的凌厉,曹校尉便叫大家停下来守地列阵,又叫我等各率一队步卒出击驱逐从侧翼进击的敌骑。我部给骑兵切割开来,夜里不能跟曹校尉汇合,便且往西边走,没想走到这里跟将军遇上。”

“吃屎的家伙!”张雄山啐骂了一声,两千多步骑,仅叫淮东三百余骑拖得寸步难行,离新渝城仅十余里而不得进,这脸丢到天上去了。

张雄山也不管其他,一边派人去停在西边三十里的陈子寿,一边率部往南边的大路赶去,赶去跟两千步卒会合,先进入新渝城再说。

也是一天一夜没有合眼,张雄山与十几员战将及近千骑兵都相当疲惫,马匹也有些扛不住,为节约马力,张雄山与将卒都下马步行。还未走上东去新渝城的大道,就听见两侧发出喊杀声,从山谷,树林里各驰出一支人马,拦腰杀来。看着杀出来的人兵规模,竟然是先部进入新渝的六百余淮东骑兵都会合在此!

张雄山心里抑不住有些慌张,没想到淮东骑兵在拂晓前撤出后失去踪影,竟然赶到这边会合再设下埋伏。张雄山跨上战马,执枪在手,淮东骑兵拦腰杀来,他只能分兵两侧迎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