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心照不宣

转头望着从廊庭中走过的陈蓦,老人嘴边白须一颤,浑身微微颤抖。

[爷爷,为何东军旗帜上的老虎有翅膀啊?人说老虎都是没有翅膀的……]

[那叫【飞虎】,亦名【插翅之虎】,能上天入地,比世上的老虎要厉害许多哦!]

[世上真有这样厉害的老虎么?]

[呵呵,那是圣祖爷的美意啊……]

[圣祖爷?]

[就是我大周开国皇帝陛下,当今圣上的爷爷的爷爷……赐予我东军的旗帜,意思就是要让我东军将士,都当会飞的老虎呀,你看,虎乃百兽之王,老虎会飞,这得多厉害?]

[孙儿日后长大了,也要当会飞的老虎!]

[哈哈哈哈,这个自然,我梁丘家的男儿,生来便是猛虎……]

[爷爷,那旗帜上边,赤色的又是什么?]

[傻孩子,那是火呀,怎么连火都不认得?]

[是厨房灶炉里的火吗?]

[唔……是,不过寓意不同……圣祖爷希望我东军像无情的火一样,在沙场上与敌人厮杀,将一概我大周的敌人,烧成灰炭,保护我大周!——另外,我梁丘家有一项绝技,叫做【雾炎】,跟这个火呀,很相似……]

[雾炎?很厉害吗?]

[当然了,那可是只有我梁丘家族人才能施展的绝技!]

[教我教我,爷爷教我……]

[哈哈哈,皓儿莫急,你今年才六岁呢,待你到十岁,爷爷再教你……]

[我要学,我就要学,我就要学……]

[唔……那这样,等你七岁生日的时候,爷爷再教你,好么?]

[说话算数哦……拉钩!]

[好好,拉钩,不过,皓儿,倒时候可不许喊苦、喊累哦!]

[嗯!——孙儿日后要比爷爷还要厉害!]

[哦?——爷爷可是大周第一猛将哦,人称【河内之虎】!——你又叫什么呀?]

[那……那孙儿就叫【东军之虎】!]

[东军之虎?哈哈哈,好名字,好名字!——皓儿啊,快快长大哦,爷爷可是等着将东军交付给你哦!]

[嗯!]

……

脑海中闪过当年的种种,老人眼眶微红,别过头去望着那片鱼池,当陈蓦经过他背后的廊庭时,他沉声问道,“小伙子,你可知这池子中,曾有几尾锦鱼?”

“……”此时陈蓦正沿着廊庭经过那位老人背后,闻言微微皱了皱眉,停下脚步,望着三丈远开外的老人背影。

望了一眼那片池子,又望了一眼老人那似曾相识的背影,陈蓦眼中露出几分痛苦之色,捂着额头甩了甩脑袋,跌跌撞撞地朝着东公府侧门的方向而去。

听着那渐渐远去的脚步声,老人转过头去,望着陈蓦离去的背影,他犹豫地抬起右手,似乎想抓住了什么,但最终却又放弃,在长长叹了口气后,目送着陈蓦消失在园林的另外一头。

忽然,老人好似注意到了什么,神色一凝。

而与此同时,谢安正与廖立、马聃二人继陈蓦之后,沿着廊庭走来,与这位老人的目光撞了一个对脸。

这老头谁啊?

说实话,初见这位老人时,谢安心中有几分错愕。

要知道,他吃住在东公府也有快一年了,腹内上上下下的杂役、家丁、侍女、帮佣他都认识,虽谈不上熟悉,但好歹也混个眼熟,然而这个老头,他却从未见过。

这老头可以啊,大模大样地走入东公府不算,还明目张胆地站在这里赏鱼?

耶?

等等,这老头的穿着打扮……

紫袍、赤带、金边、银线……

莫非,这个老头……不,这位老爷子就是舞的祖父,梁丘公?

那一瞬间,谢安感觉自己仿佛被雷劈中一般,浑身一个激灵,有些不知所措地呆呆远在原地。

谢安猜得不错,这位老人正是三十年前大周第一猛将,人称河内之虎的梁丘亘,梁丘伯轩,在一年前去了河内梁丘家祖坟,今日这才回到冀京。

见谢安方才还一副茫然之色,转眼间露出几分骇然,一副毕恭毕敬之态,梁丘公微微有些意外,暗自说道,这小子倒也机灵……

想到这里,他沉声说道,“过来,小子,老夫有话要问你!”

“是……”鉴于这位老人的身份,谢安哪敢不从,顺着廊庭一溜小跑,沿着花园内的小径,来到了梁丘公身旁,看得廖立、马聃二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也跟着谢安走了过去。

见此,梁丘公微微皱了皱眉,淡淡说道,“小子,此二将,莫非乃你护卫侍将?”

谢安是何等人,虽说不如长孙湘雨聪明绝顶,但也是机敏之人,闻言顿时会意,连忙对廖立、马聃二人说道,“廖立、马聃,老太爷有话要与本官说,你二人暂且退下!”

老太爷?

廖立与马聃愣了愣,满头雾水地望着梁丘公,毕竟据他们所知,谢安并没有什么亲人,何以如今突然冒出一位老太爷来?

忽然,他二人好似是想到了什么,面色一惊,当即单膝叩拜于地,恭声说道,“恕末将等眼拙,竟不识梁丘公尊颜!”

要知道,梁丘公可是大周军方最具权威的代表人物,是廖立、马聃等将领朝思暮想都想见到一面的大人物,如今亲眼见到,也难怪他二人满脸激动之色。

“……”听闻谢安所言,梁丘公意味深长地打量了一眼他,继而点点头,心平气和地说道,“二位将军客气了,老夫有些家务事要与你们大人商谈,劳烦两位暂且避退!”

“诺!”强忍着心中的激动,二将抱了抱拳,起身离去,自去东公府侧门等候谢安。

望着二将远远离去的背影,再一瞥不发一语的梁丘公,谢安心中多少有些心虚。

要知道在大周,但凡儿孙婚事,皆由其家中长辈张罗,要不怎么说父母之命、媒妁之约呢,然而梁丘舞与谢安这门婚事,却显得有些唐突,就感觉好像是谢安私自拐带了人家孙女似的,更尴尬的是,还未正式拜过天地,谢安与梁丘舞便已圆房了,尽管是因为一个误会,但终归这是说不出口的事,尤其在封建教条相当严厉的大周。

不妙,不妙啊……

这位老爷子不说话……

不会是思忖着如何处置自己吧?

望着梁丘公的背影,谢安只感觉自己的心跳越老越快,仿佛阵阵急促的鼓声般。

就在谢安额头冷汗直冒之际,梁丘公张口了。

“你叫谢安,对吧?”

“是……”

“如今在大狱寺担任少卿一职……”

“是……”恭敬地点点头,谢安抬起头,诧异地打量着梁丘公。

奇怪,这位老爷子怎么知道自己的?

而且看他神色,仿佛知道的不少……

也不知是不是看穿了谢安心中的想法,梁丘公瞥了一眼谢安,淡淡说道,“你是不是在想,老夫今日才回冀京,何以知道你的身份,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