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大漠孤影

走出了五烽,也就基本上算是走出了唐朝的国界,而这时距离玄奘从长安出发已经整整一年的时间。

玄奘的心情实在很复杂,作为一个偷渡者,最初他是有决心的,但是他想不到自己会经历险阻最终走出国门,而踏出国门这一刻,玄奘的眼泪不禁掉了下来。

他回身向东方凝视了一阵,然后他正了正衣襟,向着长安的方向双手合辑,一躬到底!

我还能回来吗?

但愿能回来吧!

玄奘你一定会回来的,当你回来的时候,你的名字将会光耀千古!

玄奘就这样一直走着,终于他走进了著名的莫贺延碛,“碛”的意思是沙漠,也就是说玄奘走进了莫贺延沙漠,这是一片广袤的沙漠,方圆八百里!

上无飞鸟,下无走兽,复无水草!

虽然玄奘曾经走过一片八十里的沙漠,但是和莫贺延碛比起来,不过是小巫见大巫,说玄奘在这里挑战人类的极限一点也不过分。

玄奘牵着自己的马,一步一步地向着大漠的深处走去,当时是顾影唯一。

后来的诗人李贺有过一句描写沙漠的诗句:“大漠沙如雪”,诗人因为有情感的依托,所以看到什么都可以写的很诗意,但玄奘当时真实的处境除了面临出了风沙的侵袭外,还有因为劳累、缺水而引起的幻觉。

人在虚弱的情况下,幻觉绝不会是美好的,史书记载,当时玄奘脑海中出现了很多妖魔鬼怪从四面八方向他袭来的画面,当然玄奘是不会被吓倒的,因为他明白一切皆是幻想,他心中始终默念《心经》,虽然《心经》并不能为他驱除幻觉,但正是这内心强大的动力,促使玄奘下定决心不往后退缩一步。

玄奘的决心不容置疑,但是在他进入莫贺延碛的两天后,他迷路了!

其实,在沙漠中迷路是很正常的,但此刻玄奘因为迷路而产生了急躁情绪,在他取出水囊饮水时,因为内心焦急,不小心将水囊打翻在地上。

玄奘的反应还是很快的,他马上拾起了水囊,但已经晚了,皮囊里的水已经被沙漠瞬间吸干。

这下麻烦了,迷路了可以依靠天上的太阳、星星辨别方向,但是没有水,无异于自杀。

玄奘看了看空空的水囊,缓缓地闭上了双眼,他无奈,他悔恨,为什么自己这么不小心,将这个珍贵的水囊打翻。

真是千里之资,一朝斯罄!

但是悔恨是没有用的,接下来他该何去何从呢?可以肯定的是,继续往前走,玄奘等于是慢性自杀。

在这样的一种窘境下,经历了一年的艰难险阻丝毫没有退缩的玄奘,此刻,真的打起了退堂鼓,不可否认,这一次他违背了自己曾经“终不东移一步,以负先心”的誓言,他勒转马头向着来时的路走去。

但是,当他走出将近十里时,玄奘后悔了,他勒紧斯疆,矗立在大漠之中,胸中犹如翻江蹈海!

玄奘,你为什么到这来?

为了到天竺寻求失落的佛法!

是啊!你曾经不是发过誓吗?为什么又退缩了呢?

我……

继续向西吧,就像涅槃的凤凰一样,重新展翅飞翔吧!

宁可就西而死,岂归东而生?

玄奘再一次掉转马头,继续向西而去!

这是玄奘在西行的路上第一次产生动摇,当然也是最后一次!

此时的玄奘早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在他的心中,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穿过莫贺延碛,但是不久之后,他倒下了!

玄奘倒下去的时候,他已经整整五天滴水未进,前方依然是茫茫黄沙,头顶是炙热的太阳,五天的时间玄奘每一刻都在迎接着挑战,除了忍受难耐的饥渴,还有漫卷的沙尘和妖魅般的鬼火。

史书记载:夜则妖魅举火,灿若繁星,昼则惊风拥沙,散如时雨。

玄奘用尽全身的力气,想努力的站起来,但是他失败了,毕竟是血肉之躯,他能坚持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了。

玄奘绝望了,他静静地躺在大漠中,等待着死亡的临近!

只是他不甘心,难道自己就要被这黄沙无情的湮没吗?

佛祖啊!佛祖!菩萨啊!菩萨!你们忍心看着弟子这样吗?

你们真的忍心吗?

于是,绝望的玄奘口中再次念起了《心经》,目前他唯一希望的就是通过默念《心经》来平复自己内心的煎熬,使自己尽量死的安详一些。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召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度一切苦厄……”

玄奘的声音开始的虚弱了,他的眼睛渐渐模糊了……

突然之间,一阵凉风吹来,玄奘感到了一丝凉爽,要知道凉风在炙热中的沙漠对于行走的人们是多么的宝贵。

玄奘顿时觉得清醒了很多,只是他还是没有力气站起来,就在他清醒的瞬间,忽然间他仿佛看到一阵白光,根据《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的记载,玄奘看到了一位面向凶狠的神仙,这位神仙恶狠狠地瞪着玄奘,然后开口说道:“你怎还躺在这里,赶快起来,接着往前走!”

这段记载的确有些玄,但我们没有必要非得找出什么科学依据,我们完全可以认为这依然是玄奘出现的幻觉,事实证明正是这个幻觉救了玄奘。

玄奘一下惊醒了,眼前依旧是一片黄沙,他相信这一定是佛祖在点化自己。

对!接着往前走,决不能放弃!

玄奘依靠着先前幻觉为他带来的那股信念,跌跌撞撞地走出了将近十里,就在他又即将倒下去的时候,一直跟在他身旁的老马突然发出一声长嘶,然后向前飞奔而去。

玄奘敏锐的意识到,这匹马一定是发现了什么。

顺着马匹奔跑的方向,玄奘抬眼望去,一片绿色映入了眼帘!

是的,沙漠绿洲!

……

玄奘倒下去了,在倒下去的同时,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他长抒一口气,因为他知道自己终于看到了生命的希望!

在短暂的缓冲后,玄奘卯足力气站起来,向那个绿洲一步步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