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96章 君子与佛爷

眼看着高台之上,许多的和尚沙弥都开始疑惑的往两人对话的方向看,笮融急忙强自安定情绪。

事态纵然吃紧,但也不可失了方寸呀。

笮融定了定神,双手合十,一副淡定慈祥的模样道:“痴儿,万事万物自有缘法,该来的终归会来,避无可避,又有什么值得紧张的呢?”

这一番话说完,将高台上的僧众紧张的神经尽皆安抚了下来。

众僧在心中不由的皆是对笮融竖起了一根大拇指。

大师的修为果然不是一般的高啊!够淡定!

笮融再次伸手,扶起了那名前来汇报的校尉,慈祥道:“走吧,召集府内的众僧们,随本尊一同往南门瞧瞧便是。”

校尉此刻也被笮融风轻云淡的态度所感染了,心态比之适才平和了许多。

那秃头校尉也是不慌不忙的一伸手,做引路状,慢悠悠道:“请大师随我来吧。”

笮融跟着那名校尉,慢条斯理的下了高台,向侧面的马厩走了过去。

到了马厩前,那名校尉回身刚想问笮融下一步该怎么办的时候,却是被眼前之人的表情给惊诧到了。

此刻四下并无旁人,笮融便一去适才悲天悯人的慈祥表情,露出一副凶狠暴戾的神色,他的两只眼睛几乎都要瞪出来了,身体发抖,胡须都跟着来回直颤。

却听笮融咬牙切齿的暴躁嘶吼。

“无量你老母的寿尊!哪个天杀的魍魉贼!居然敢来打佛爷的城子?活腻歪了嘛!佛爷定要灭他全家!”

那校尉浑身一个激灵,这才想起自己的这位主公真性情来。

刚才委实是被着相了!

校尉恢复了一开始紧张兮兮的模样,颤抖道:“大师,眼下却是该如何是好?浴佛会四门皆开,僧佛军民四散在城内城外,城门一时半刻闭不得,若是任由他们冲进下邳城里,那后果是不堪设想……”

笮融一甩袖子,对那校尉道:“无妨!不过就是区区数千兵马而已,何足道哉?浴佛会虽然分散了我下邳大部分的人力,但佛爷府内尚有八千本部精锐足可破敌,你速回府邸招呼王护法,令他整备兵将,在南门集结,佛爷亲自去会一会那些贼子,看看是哪路来的搅屎棍子!”

秃头校尉见笮融发怒,不敢怠慢,忙道:

“诺!”

笮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咬牙道:“无量寿佛!太他娘的气人了!好好的浴佛会居然给我闹了这么一出,真他娘该杀!……派人取佛爷的大砍刀来!佛爷今天非得亲手超度他几个不可!……娘的!”

……

……

毫无疑问的,下邳城南的兵马,是陶商的军队。

陶商以严白虎和严與二人为向导,此刻正从南面驱兵,直奔着下邳县的南门而走。

不多时,数千兵马就抵达了城南,远处喧嚣的佛理声几乎都要入了耳朵。

眼见沙尘四起,一支全副武装的彪军抵达,南城外还在参加浴佛会节日的僧众和食客们,纷纷惊呼着四下奔逃。

一时间,南城之外,乱成了一锅粥。

几乎就是在陶商抵达的同时,南门中,一支亦是约有数千的人马直奔着城外冲出,在城南的大门外摆开了阵势。

陶商骑着赤兔马,跟在严白虎的身旁,疑惑的望着远处的那些下邳郡的士兵队伍。

那些士兵们的甲胄和兵器与别的军队士兵们一样,都是相对的整齐,没什么特别。

不过比起其他军队,下邳城军队还有一样特质比别的军队更加整齐。

那就是他们各个都是光头,清一色的秃老亮。

陶商的眼睛有点直了。

“笮融的兵马这么潮?还是下邳城的温度高?”陶商疑惑的一指那些士兵,问严白虎道:“或是他既定的策略,想要晃瞎我麾下兵马的眼?”

严白虎长声一叹,道:“这就是笮融定下的规矩,这老小子入佛犹如招了魔怔一样,凡是归他统辖的直属士卒,各个都得剃光头,这是笮融军的铁律。”

陶商疑惑的挑起了左眉毛:“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难道他们不懂这道理?”

严白虎嘿然一笑,摇头道:“那都是说给读过书的听的,普通军中的庄稼汉,字都不认识,有几个读过《孝经》的?况且在下邳城,剃了头的比不剃的更遭待见,换成老子碰上这么一号国相,老子也得剃!”

就在这个时候,和尚军的队伍在正中打开了一处通路。

却见笮融在一众秃头护卫的保护下,打马走出阵来。

老贼秃上下打量着金陵军的军阵,高声质问。

“无量寿佛……对面是谁家的兵马?缘何来我下邳一方净土滋扰?还请出阵指教。”

陶商看着对面,那个一脸慈善,年纪颇大的老和尚,亦是打马而出,扬声道。

“晚辈陶商,见过大师。”

笮融听了这个名字不由的浑身一激灵。

姓陶的在他这是最不遭待见的。

“陶商?”

笮融不敢相信的看着那个笑盈盈的年轻人,颤声道:“莫不是金陵城的太平公子?你、你不是在吴郡平定山越严虎吗?如何会来本尊的下邳城?”

陶商抬起一个手指,摆了摆道:“我佛慈悲,严白虎已经苦海无涯回头是岸了,陶某闲来无事,算算还有些时间,就顺路来下邳县看看大师您,有几个问题想要和大师当面讨教。”

笮融的目光躲躲闪闪:“我又没见过你,有什么可问我的!”

陶商摇了摇头,道:“大师既然崇尚佛学,那自然知晓因果之报……您和我父亲乃是同僚,说起来,我陶家跟大师还算是多有渊源。”

笮融的心中忐忑,苦思良策而不得。

下邳城虽然坚固,但陶商赶在今日率兵前来,很明显就是有备而来,如今四门大开,己方又在城外,若是退去,城门定然也会为陶商抢夺,今日之事看来绝非易与。

听说此子用兵颇强,连袁术和吕布都是他的手下败将……

“无量寿佛,佛爷剃尽烦恼丝,已非世俗中人,与你陶家的渊源,早已是随风而逝了……同僚什么的,不提也罢。”

陶商闻言脸色顿时一沉。

“大师,你这话可就有点不要脸了。当年吾父是何等的信任您?大师心里自然清楚,他让您在徐州的后方,总督下邳和广陵的赋税粮收,可以说,吾父是把自己的大后方交给了大师……可是,大师,您又是怎么做的呢?”

笮融羞愧难当,胡搅蛮缠道:“你提那些做什么?”

“因果之说,我当然要提!大师独霸两郡,截断两郡和徐州治所的钱粮通道,中饱私囊,叛逆自立,将两郡的钱粮赋税全都揣到自己的兜里!想干什么干什么……大师,您可对得起吾父的信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