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大地烽火(第2/6页)

因为他这个姓梁的,和班超一样,都有一种渴望建功立业、扬名立万的欲望。欲望,让他置生死于度外,视千军万马为草芥。这等英雄豪杰之情绪,如火如荼,如钢如铁,坚不可摧,无往而不胜。

联军来袭,梁慬已经作好充分准备。他没有看走眼,龟兹城不是什么豆腐渣工程,坚固得很。就在城下,他调动军队与联军缠斗。数月后,联军缺粮,准备撤退,梁慬出城追击,砍杀一万余人。

龟兹国局势,终告稳定。这时冬天来了,整个西域都蒙上了一层淡白的颜色。

这个冬天,对梁慬来说,比谁都难熬。他赢得了龟兹城,却仍然控制不了西域诸国的叛乱。

梁慬不敢出城,只能据守。这样,硬是撑过了一年。一年后,龟兹城外,已经是物是人非,不胜悲凉。

这时梁慬的处境,越发不妙。除了一个龟兹城,汉军什么都没有。龟兹城外,四野茫茫,群狼涌动。梁慬就像一头困狮,连一封情报,都无法送出城外。

这边梁慬着急,远在万里之外的洛阳城里的邓太后,也是如热锅上的蚂蚁。她召集百官开会,讨论解救西域方案。会议开得很沉重,最后得出一套方案——放弃西域,撤军回国。

理由是,西域很大,汉朝很穷,战争是要烧钱的,撑不下去了。

公元一○七年,六月二十二日。

汉朝中央决定撤销西域都护,另派骑兵出塞迎接段禧和梁慬等人,要求他们全部撤退回国。辽阔的西域,从此成了汉朝永远的传说。

在我生之世,西域不是传说;于我死后,西域成了海市蜃楼。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就此化为浮云了吗?

透过苍茫历史,我仿佛看见,有一个叫班超的英雄老人,立于大地之上,正在悲伤凝望,颤抖泣下。

二 潘多拉的盒子

东汉日暮西山,潘多拉的盒子被打开了。紧跟西域诸国之后,羌人也跟着造反了。

在很久以前,羌人本来是住在塞外的,王莽新朝末期,他们趁着汉朝乱世,纷纷移民到塞内。当时,刘秀的老对手隗嚣负责屯守西州,却也没有办法阻挡他们。隗嚣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趁势利导,引羌人进塞内,跟他一道搅浑刘秀君临天下这道水。

后来刘秀灭了隗嚣,任命了护羌校尉,专门管理羌人。但是,整个大西北,羌人跟匈奴以及乌桓、鲜卑等少数民族,仿佛是苍天派来跟汉人作对来的,让汉人没有理由平静地过日子。

于是乎,他们总是隔三差五地造反。在漫长的造反与镇压造反运动中,汉朝出过数个羌人问题专家,其中最著名的有两个:一个是前伏波将军马援,一个是邓绥的老爹邓训。

此二人都有一个共同特点:一手持利箭,一手摇橄榄。

先是把羌人打怕了,然后就是以德服人,派出工作队下乡,规劝他们好好过日子,不要出来闹事。

前面讲过,邓训在世时,羌人特别听话。邓训死后,他们很是悲伤,甚至要自杀,追随邓训而去。当年,马援将军死时,羌人都没有如此悲痛,由此可见,邓训管理羌人,真的是做到了和平发展,和谐共处。

但是,邓训死后,这一切美好的局面全被破坏了。

在邓训之后的汉人官员,看羌人很不顺眼,什么压迫的手段都使上了。结果是,你看我不顺眼,我看你也不爽,羌人一肚子的火药,已经到了爆发的时刻了。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汉朝官员胡作非为,羌人要造反,是迟早的事,差就差一条导火线。

很快,有人就点燃了导火线,羌人造反之火,犹如野火燃烧,席卷汉朝数十年。

这个点火的人,不是羌人,而是汉人王弘。

汉朝中央撤掉西域都护后,不是派人去迎接梁慬一行人吗?派的人就是眼前这个王弘,时为骑都尉。

王弘领到邓太后出兵救西域的任务后,很是积极,马上回到羌地,拉起羌人骑兵部队,就没日没夜地往前线赶路。

被王弘强硬拉上的羌人骑兵,总共有数千人。这些人一听说要去西域,心里全都毛了。西域路途遥远,天高地阔,那些野蛮人杀人,一点都不比自己差。如果随王弘这一走,估计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

一想到这里,羌人心里全都打起了退堂鼓。于是王弘拉出的军队,还没出塞,羌人骑兵就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了。

眼看救人的计划就要泡汤了,王弘心里那个急呀,就像锅里正被热炒着的鱼。于是,汉军只好来点狠的,凡是逃亡的羌人骑兵,抓到了都要严重处理。

这严重到什么程度呢,羌人做梦都没想到,他们被抓后,自个儿被斩了也就罢了,汉朝竟然派人查出他们所属的部落,连老家的大小,全部一锅端了。

汉朝这招整人的技术,实在太烂,摆明就是唤醒羌人造反的念头。

果然,羌人部落只要闻听汉军要来,部落的老老小小、男男女女,整个搬家跑人,有好多个部落都跑到了塞外。

塞外不是汉人的地盘,这下子好办多了。羌人跟了邓训多年,都不知道造反为何物,现在造反倒觉得有些别扭和手生。他们没有武器,随便拉起一根木头,扛起一个铁具,就是革命工具。此情此景,不就是当年陈胜、吴广的揭竿而起、斩木为兵的景象吗?

一句话,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啊。

前线的汉军将领糊涂,远在洛阳城的邓太后,脑袋却好使得很。她认为,地方政府错了,中央政府不能跟着一错再错。为了弥补过失,邓太后下了一道诏书,赦免羌人联合结党、阴谋造反之罪。

下完了诏书,邓太后就把一个人喊来,说道:前线很乱,现在该是你出马的时候了。

邓太后唤来的人,是她的老哥车骑将军邓骘。

邓骘盼星星盼月亮,就等着邓太后这句话。他一接到任务后,立即率兵出发。

可能都没人知道,邓骘一直渴望一场像样的战斗。道理很简单,他渴望做一个有追求的人,而不想被别人说他是靠老妹,才有今天这般荣耀。

可嘴是长在别人身上,由不得他自己。他要塞住天下人的嘴,就必须行动起来,像当初马皇后家的外戚马防,或者窦皇后家的窦宪一样,亲临前线,杀敌立功。

跟随邓骘出征的,是一个很邪门的人。这人我们一点都不陌生,他就是之前从西域跑回来的任尚。任尚丢了西域,但没丢官,被中央重新任命为征西校尉。

邓骘和任尚,两人率汉朝劲旅北军五个兵团出发,再加上地方各郡的兵力,总共有五万人。

他们冬天出发,第二天的春天,即公元一○八年的正月,就抵达了汉阳(今甘肃省甘谷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