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汉朝,今夜请将我遗忘(第4/8页)

说了那么多,刘病已这个名字,叫起来也不好听,看起来也无美感,不合皇帝身份地位。所以,必须换。

还有,古人取名,涉及一个避讳问题。所谓避讳,就是对尊长的名字,笔下不能乱写,口中不能乱说。否则,哼哼哼……文字狱就这样诞生了。

曾记否,汉初有一纵横家,名唤蒯通,曾经怂恿韩信反刘投项。事实上,蒯通原名叫蒯彻。后来因为“彻”字跟刘彻的同名,所以班固在《汉书》里都不敢呼蒯彻,替他改名叫蒯通。

英国哲学家罗素先生说过,只有野蛮部落,才会讲究避讳。如果用罗素这话来检验中国文化,那是大大的错。中国N多年前早就告别部落时代了。可是,古代中国,随着社会物质文明和精神文化越来越发达,避讳竟然也与时俱进,越来越讲究。最后,避讳问题竟然还发展成了一门学问,如果某个教授有心研究此学,甚至可以用来招研究生了。

不过,一般情况下,避讳有以下四种方法:一是,改字;二是,空格;三是,缺笔;四是,改音。改字,就是改名,比如蒯通。空格,就是空出格来,不要写名,另外写标注。缺笔,就是写名可以,但不要写完,缺几笔几画。改音,就是改成别的读法,别同音读出来,触犯禁忌。

刘病已这个名字中的“病”字在平时的使用率那是很高的。人的一生当中,你可以不谈兴邦治国和大彻大悟,但是不谈生老病死,绝不可能。然而,“病”字使用率高,不懂避讳的人犯错概率就高。还是改吧,改了对别人好,更是为自己好。就这么办了。

公元前64年,五月。刘病已下诏,正式向天下宣布,从此改名为刘询。不过,为了称呼方便,就委屈一下刘询了,以后我们还是继续叫他刘病已。

郁结解完了,又来一结。就在刘病已改名的这年,汉朝发生了一件大事。是大事,也是麻烦事。

事情是这样的,自匈奴被汉朝击退到遥远的漠北后,那些曾经是匈奴卫星国的西域诸国,纷纷被汉朝拿捏住。比如车师国,汉朝在车师驻军,开垦荒地,储存粮食,直接对匈奴构成威胁。

匈奴一帮重臣认为,车师国被汉朝控制,占有天时地利,时间一长必对匈奴造成伤害。所以,必须尽快夺回车师国。

紧接着,匈奴出兵,进攻驻扎在车师国的汉军。那时,被汉朝派驻车师国的将领叫郑吉。郑吉从他处紧调七千兵力,想解车师国汉军之围。没想到,汉军一到,全被匈奴包围了。于是,郑吉只好上书,向中央紧急呼救。

刘病已一接到救书,二话没说,直接派人去喊一个人来。

那个人,是一个牛人,一个很牛的人。

三 牛人赵充国

刘病已要找的人,是牛人赵充国。

班固说,秦汉以来,山东出相,山西出将。比如,秦有白起、王翦;汉有李广、公孙贺、苏建、上官桀、赵充国等人。以上这些牛人,都是以勇武显闻,那是为什么呢?

原因很简单。山西之地,势近大西北少数民族。大西北少数民族,向来以彪悍著称。比如匈奴,你不惹他,他们也常来搞你。大冬天的,他们没有地方去,就集体骑马到边境开抢。本来汉人居住在大西北,长年被风沙吹来刮去,种出点东西来也不容易,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抢。于是久而久之,大西北一带汉人,亦养成好斗风俗。他们长期备战,骑兵练射,翻身跳马,百步穿杨,那是家常便饭。

赵充国当兵时,正值汉武时代。渴望当大将军的赵充国,真是碰上了好时代。曾记否,公元前99年,赵充国三十八岁。他以假司马身份,随李广利将军出征匈奴。那次,赵充国一举成名,天下无人不识。

回来后,刘彻就拜赵充国为中郎,迁车骑将军长史。昭帝时,赵充国因为平反少数民族叛乱有功,被刘弗陵拜为后将军。再后来,赵充国和霍光一道,拥护刘病已登基,有功,被封为营平侯。

说了这么多,不仅说明赵充国很牛,而且更要说明的是,这个老将对于刘病已很重要。赵充国能打,敢打,威名赫赫。还有,他老人家熟悉西北少数民族,找他谈事,绝对靠谱。

于是,很快的,刘病已和赵充国就匈奴侵犯车师国之事,交流了意见。在打不打这个问题,赵充国意见坚决,主张必须打,一定要打。

怎么打?赵充国是这样认为的,匈奴已出动全部兵力,现在可趁他国内空虚,一举捣碎他的西部军区,让他做梦都不想再到西域骚扰。

然而,就在刘病已和赵充国讨论得很热烈的时候,突然有一个人跑过来要掺和。这也是一个牛人,但不是牛将,而是牛相。他就是汉朝现任丞相魏相。

魏相给刘病已上书,发表了他的意见。意见很长,总结起来,只有一句话:反对大规模出兵。

魏相反对的理由如下:

首先,最近匈奴不但不敢来骚扰汉朝边境,还将以前抢去的老百姓一一遣送回国。那可是善举啊。然而,匈奴争夺车师国,那是小规模战争,不必小题大做。

其次,汉朝的老百姓,特别是边民,都还很穷,经不起折腾。征战是最烧钱的,烧钱又是老百姓最难受的一件事。把报复匈奴的小快感建立在汉朝广大穷苦老百姓的大痛苦之上,不值。

老实地说,魏相以上那番道理是很牵强的。魏相说,匈奴最近不敢骚扰汉边,那骚扰车师国的汉军,就不是骚扰吗?退一步来说,最近不骚扰汉边,以前骚扰的就不算了吗?还有以后呢,他们就不想来骚扰了吗?这是其一。

世界上没有不烧钱的战争。有时候,以战止战,是和平事业必不可少的组成部分。从这个角度看,赵充国的意见也没有什么不对的。这是其二。

然而,我们值得肯定的是,魏相的出发点是好的。他的意思就是,能不打就不打,少打就少劳民伤财。

的确也是,汉朝自文景之治以后,我们好多年没看到在长安街头上,汉朝老百姓互相攀比,说谁家的马好的幸福情景了。是谁打破了汉朝人那样幸福的日子?当然是刘彻。

刘彻是汉朝最能烧钱、最敢花钱的皇帝了。因为他能烧敢花,所以弄得天下民不聊生,盗贼四起,就差没造反了。然而,刘彻烧钱也算是烧出了丰功伟绩。打怕匈奴,征服四夷,开通西域,这些都是可圈可点的。

但是,战争的破坏力和伤害度,实在太大了。幸好,刘彻晚年一悟成佛,下了罪己诏。从此,处于经济崩溃边缘的汉朝,慢慢恢复了元气和活力。

应该说,在恢复汉朝经济,建立廉洁政府的过程中,刘弗陵和刘病已的表现是很优秀的。特别是刘病已,上台以来,轻徭役,薄赋税,还经常变着花样大赦天下。汉朝老百姓也发现,文景之治时的美好日子,好像又回来了。感谢刘弗陵,感谢刘病已,感谢霍光、魏相。没有他们,就没有汉朝昭宣中兴的美好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