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可怕的吕雉(第4/5页)

刘盈离开长安城时,天色未亮。当他打完猎时,太阳已挂到了树上。刘盈突然想起了赖床的刘如意,即刻收起玩兴,率队回城。然而,当刘盈回到卧室再次摇动熟睡的刘如意时,发现他再也醒不来了。

刘如意竟然无声无息地就死了!

只有两个字可以形容刘盈此时的心情:巨痛。

他痛自己一时麻痹大意,疏于防范,没有保护好刘如意;更痛吕后大妈为何痛下杀手,除刘如意而后快。

吕雉不是在鸩杀生命,而是毒灭人间所有美丽的情感,诸如善良、仁义、博爱。这一切,在她身上通通都找不到。

两个孩子的友谊和善良,竟然不能挽救一个毒性攻心的母亲。这,到底是吕雉的悲哀,还是刘盈的悲哀?

这样的问题,刘盈真的无力回答。

然而,在吕雉看来,她能够给刘盈一个完美的答案。这个答案就是,政治的仇恨不相信眼泪!刘如意是必须要死的。这不但是死亡的诅咒,更是宿命的安排。死亡还不是最坏的事,最坏的是,生不如死!

此时,戚姬就正在承受这种生不如死的折磨。

鲁迅曾说过,所谓悲剧,就是把美的东西活生生地毁坏在你的面前。曾经,戚姬美腰如蛇,环绕刘邦左右;曾经,戚姬佳音犹如天籁,弄得刘邦如痴如醉;曾经,戚姬肌白如玉,搞得刘邦五魂出窍。

今天,吕雉就让戚姬拥有的这一切,一件一件地化成残忍的血水流淌在她的脚下。

首先,吕雉命令砍断戚姬手足。戚姬这辈子最拿手的功夫就是手足舞蹈,好了,现在没了。

接着,去眼,挖掉她两只明媚如水的大眼睛,让你不能暗送秋波,不能看日出月起,永堕黑暗。

再接着,煇耳。所谓煇耳,就是凿聋双耳,让你听不见虫吵鸟鸣,让你活生生地感受,世界不但是黑暗的,更是死寂的。

最后,灌哑药。想唱,不能唱;喊冤,喊不出音。

残忍,实在残忍啊!

吕雉,她正以一种亘古未有的手段,向历史深处宣泄内心曾经的恐惧和仇恨。同时,她为了没有愧对中国历史第一女虐待狂的称号,绞尽脑汁,使出更绝的虐待手段。那就是,把戚姬丢到厕所,命之为“人彘”。

所谓“人彘”,就是人猪。其实,吕雉之所以称之人彘,不过是讽刺她猪狗不如。这不仅是胜利者对残灭者的嘲笑,更是禽兽不如者对禽兽的突出贡献。更绝的还有,吕雉对她本身这项史无前例的发明创造是洋洋得意的,为此,她特意安排刘盈去观看人彘表演。

此时的戚姬,不能听,不能看,不能说,不能爬,只能靠着身体惯性在肮脏的污泥中滚来滚去。

刘盈见过千千万动物,独不见此等宠物。于是,他疑惑地问左右,这是什么?

有人对刘盈说:这正是曾差点夺去你太子之位的戚姬!

戚姬?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左右坚定地又说道:这的确是戚姬!它也是您的母后吕雉大妈的伟大杰作!

刘盈当即号啕大哭,泪水纵横满脸。

吕雉之创举,有如晴天惊雷,一下子把刘盈善良之树炸得支离破碎。刘盈观看人彘之后,大病一场,久卧不起。一年之后,才慢慢离开病床。但是,从此他患上了惊雷后遗病。

吕雉,从此成了刘盈人生永恒的恶梦!

五 垮掉的一个

“垮掉的一代”这个词,源于上个世纪五十年代的美国。上帝,几乎代表了整个西方人的价值观。当时,由于二战的创伤,摧毁了美国许多青年心中的上帝。在一个心灵没有上帝驻扎约束的地方,没有什么是不可以做的。由于信仰的缺失,使那一代的美国青年几乎一代人都陷于整体焦虑。于是乎,民间迅速掀起了一股后现代主义运动思潮。他们的身份如下:流浪者、吸毒者、同性恋者、性开放者、群殴者、裸体行为主义者、骗子,等等,五花八门,无奇不有。

但是,这帮非主流人物几乎是天才型的青年才俊。存在的,即是合理的。他们之所以选择了如此极端的生活方式,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告诉世界:在一个堕落的时代,唯一的反抗方式就是堕落。

于是乎,后人为了区别他们与一战之后成长的美国迷惘的一代,称之为垮掉的一代。

如今,当我们回顾那一段历史时,仍然觉得惊世骇俗。堕落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整个一代人的无可救药的完蛋。还好,历史拯救了他们,他们也完成了自身的生存使命。那帮被称之为艺术天才的疯子,多数也把名字留在了美国文学史。用美国迷惘的一代的代表作家海明威的一句话来概括美国青年后来的生存状态:太阳照常升起!

此时的刘盈,诸如以上所述的美国垮掉的一代,自甘堕落。但是有一点不同的是,垮掉的一代的整体焦虑,是不可阻挡的战争造成的。而刘盈荒谬的生存状态,则是由吕雉人为造成的。

法国存在主义者加谬就说过,明知生活是荒谬的,我们也要活下去。为了鼓励生命继续,他写出了一部传大的思想著作《西西弗的传说》,并塑造了一个反抗荒谬的伟大英雄,他的名字就叫西西弗。

西西弗被神惩罚去做一个世界上最无聊,亦是最无助的一件工作。那就是,让西西弗一年又一年地从山脚下推着巨石上山顶,又让巨石滚下来,最后又再推上去。

这个传说出自于古希腊,然而,加谬却从这个传说里发现了当代人具有和西西弗人相同的命运,那就是工业时代让每个人都站在流水线上,像木偶一样年复一年地重复着同样的工作。同时,加谬发现,西西弗在推石上山过程中,他发现了幸福的意义。后工业时代的人们也应该像西西弗一样,在枯燥苦闷的生涯中,发现幸福的意义。

哪里有荒谬,哪里就有荒谬的反抗。法国加谬的理论和美国垮掉的一代几乎同时出世。似乎在当时,对时代的悲观绝望是每个人的共同情绪。美国人为了拯救这代人,也像加谬一样发明了一个拯救自我的伟大英雄,他就是《阿甘正传》里的那个阿甘。

我们在《阿甘正传》里发现一个奇异的镜头,阿甘疯狂地迷上了流浪型的长跑。我们永远都在路上,这几乎是那一代美国人的共同心态。他们不但在物理学、地理学上流浪,更是在广阔无际的心灵世界里流浪。越来越多的美国青年都加入了阿甘的行列,最后他们发现,只要勇敢地跋涉下去,总有发现生活意义的一天。

这就是明知世界是荒谬的,仍然要勇敢活下去的全部意义。活下去,真的比什么都重要。

然而,孤独焦虑的刘盈,在吕雉的阴影之下,只有他一个人在艰难地生存着。他这个垮掉的一个,反抗荒谬的唯一手段,就是使自己变得荒谬。于是乎,他离开病床以后,不是上朝听政,而是长年累月地沉浸于酒色淫乐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