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第2/6页)

提起“那名鬼修”,老者倒不似旁人那般眉目生畏,轻飘飘的口吻中掺几分不屑之意,听上去不像‘没有办法’,倒像是‘我才懒得管’。

许玉儿轻抿红唇,眸光微冷。

她盈盈转头,望向大殿另一处角落,脆生生道:“周长老呢?您可是阵道大家,现下星河有难,你难道也要冷眼旁观?”

被点名的中年人蓦然抬首,眸中闪过一道精光。

“小玉儿,你可真是抬举大伯了。这仑寒的守山阵何等精妙,我不是不想帮忙,实在是……有心无力啊。”

他一边唏嘘长叹,一边尾指微勾,地面上纷扬散落的薄纸登时被无形之力收拢,叠成一沓,轻飘飘地飞过半个大殿,落在许玉儿面前。

“小玉儿,既然你对星河如此赤胆忠心,倒不如……你来看看这阵图?”

四下更加寂静,耳中飘来的只有轻盈的风,以及纸页翻卷的沙沙声。

许玉儿微微垂首,盯着地上的阵图看了很久。

她漂亮的浅褐色瞳孔中晃过哀色,委屈的水光一闪而过,又迅速被少女压下。

少女俯下身,抱起阵图,再开口时却强势又冷硬。

“看看就看看。”她掷地有声道。

细雨般空灵的声音在殿内传开,嗓门很轻,语气却沉。说话时,许玉儿抬起手,将耳畔散落的发丝别向耳后。

不经意间,露出腕上一串艳丽的红绳,暧昧纠缠,红豆轻轻摇晃。

……

与之同时,仑寒山的白色石宫中,宁鸿步伐急促,在中央的甬道中快速奔行。

黑衣魅影,邪肆无边,衣角的暗金玄纹在阳光下看不真切,在这黯淡的环境中反而十分明显,随着衣袂翩飞,散发浅浅的淡色微光。

“催什么催,”他愤愤地嘀咕道,“不就一会儿工夫没走剧情么,你这赶着投胎呢。”

“少废话,电你信不信!”081冷冷道。

淡金色光点急速飞舞,几乎是拽着宁鸿向前跑。

“……嘁。”宁鸿在心底重重地啐了一口。

方才,青年蹿入最右侧的甬道,本想深入几分,一探究竟,却被081百般阻挠。

“随便晃晃就够了啊,”它不依不饶,“随便看看,然后抓紧去该去的地方!”

该去的地方?

宁鸿双手抱怀,眸光微暗。

他哪有什么该去的地方?

没有家,没有爱人,没有兄弟姐妹,如今他连生养自己的家乡都回不去了,只能在无数小世界中扮演连自己都厌弃的反派……他还该去哪儿?

下地狱吗?

此刻奔入中间的甬道,瞥见废置的壁灯,以及石壁上的血色污渍,宁鸿长眉微蹙,侧过头去。

他不喜欢这甬道内的气氛,极不喜欢。

简直……像地狱一样。

奔行在这样的通道里,周边尽是呜咽的幽风,恍惚中,几乎令人认为,他已是奔行在通往深渊的路上。

看不到希望,看不到光,举目尽是绵延的黑暗……

没过多久,宁鸿找到了杭小时所在的石室。

只是一踏入室门,他瞳孔微缩,竟是愣在原地。

青火森森,光晕鬼魅。

狭窄的石室中央隐约是一方幽黑的地洞,边角沾着不知何物遗留的诡异污渍,一个修长的身影瘫倒在洞旁,白皙的手扒着洞的边缘,背对着宁鸿。

他似是遭遇了袭击,此刻正昏迷不醒,连宁鸿前来的声息也未能惊动,用来束发的淡金色发带从中崩断,瀑布般的乌发盖住整个肩头。

身侧则掉落一本玉简,表面流光溢彩,只是那光呈现诡谲的暗色,似鬼祟妖魅,幽影下静静浮动。

这是什么情况?

宁鸿心中一悸。

他的脚步下意识放轻,像是怕惊扰了潜在暗处的东西,狭长的眼眸警惕地眯起,右掌在袖中一翻,黑色气旋在掌心飞快旋转。

但直到他走到杭小时身边,在黑洞旁蹲下身——

预想中的危险并未降临。

“奇怪。”宁鸿喃喃自语。

他将杭小时绵软的身体托起,搂在怀中轻轻地推了推,小声唤道:“小时兄?小时?杭小时?”

怀中人依旧昏迷不醒,只在摇晃间,嘴唇微张,吐出几声意义不明的呓语。

迟疑数秒,宁鸿探出手,用微凉的手背碰了碰杭小时的额头。

开水一样,滚烫。

眼角余光瞥见地面上掉落的玉简,回忆起剧情中的邪功,宁鸿的喉结滚动几下,心骤然悬了起来。

糟了。

这该不会是……练了属于反派的魔功,出了岔子,走火入魔吧?

迟疑片刻,他探出手,用修长的指尖轻轻捻起玉简,将其拽到面前。

入手一片粗糙。

宁鸿尚未来得及关注内容,倒是先被其上龙飞凤舞的字迹吸引了注意。

借助幽冥般的蓝色火焰,他蹙眉仔细辨认了一会儿,又抬手在玉简表面抹了抹,望着自己指尖粘连的一片粉末,狐疑道:“这简……刚刻的?”

话音刚落,他怀中“昏迷”的杭小时突然抽动了一下,纤长的睫毛剧烈颤抖,剑眉紧蹙,一副痛苦难耐的模样。

宁鸿忙将玉简藏入怀中,抬手扶起杭小时的后背,运气抵住他的后心,试探道:“小时?”

杭小时哪里是痛苦。

分明是紧张到无以复加。

方才宁鸿来得极快,他飞快抬笔,胡乱写完结尾,字迹飘忽得宛如鱼龙狂舞,连自己都不太认识。

慌乱之中,又没空仔细布置,杭小时只得将玉简反手一扣,旋即一头栽在地上,假装昏厥,心脏却忍不住砰砰直跳。

宁鸿用冰玉般的手探他眉心,杭小时便忍不住想哆嗦。

微凉的灵流自天灵盖一路蔓下,仿佛密林中流淌的山涧,轻柔地拂过四肢骨骸,让他焦热的思绪与躁动的灵魂归于安宁。

舒服得简直像在三伏天里,一口气灌下整瓶冰可乐。

可没过片刻,宁鸿便移开了手,转而拾起掉落在地的“功法”。

假寐的杭小时眉头微扬,一颗心提到嗓子眼里,耳朵高高竖起,听得宁鸿说“玉简刚刻”,顿时感觉要糟。

条件反射地,他指尖一阵抽搐,鼻端几乎嗅到了电击的焦味。

杭小时马上轻哼几声,眼睫微颤,装出一副刚刚苏醒的模样。

睁开眼,他明澈的乌眸中满是迷茫,眨动几下后,小声道:“宁大哥?”

“我在。”宁鸿嗓音放柔,抚慰地拍拍杭小时后背,“你怎么样,可是遇到了什么状况?”

可不是遇到了状况么?

你突然蹿出来,可把人吓死了。

杭小时眼帘微垂,发现地上没了他扔掉的玉简,心念电转,立即来了主意。

他靠在宁鸿怀里,抓着青年的袖口衣襟,颤声道:“宁大哥,你可曾看到一枚玉简?约莫这么大,这么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