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西域征服者(第2/4页)

没有无缘无故的战争。西域有条发财的路,谁控制了西域,谁就有取之不尽的财富。狯胡欲独霸西域,垄断丝绸之路。东部的车师和鄯善感到压力,才向苻坚提出请伐西域,并主动要求担当向导。

做任何事都要有计划,“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吕光当然明白这个道理。由河西走廊进入西域的道路即是著名的“丝绸之路”,共有南道、中道、北道三条路线。由阳关,经若羌,沿昆仑山北麓西行,即为南道;由敦煌西出玉门关,沿疏勒河向西进入罗布泊则为中道;由新玉门关,穿过五船碛(莫贺延碛)到达高昌(今吐鲁番地区)为北道。

前秦军队是去攻打塔里木盆地北部以龟兹、焉耆为首的西域叛王,不是去和西方做生意,不会选择南道。吕光此次西征路线,取中道还是北道呢?面对茫茫黄沙,陌生的领域,吕光拟订出一个大胆的军事计划。出玉门关,进入中道,向罗布泊进发。

吕光的大军到达罗布泊时,其地已是满目黄沙、一片苍茫。昔日的罗布泊碧波万顷,疏勒河、孔雀河注入泊中,风吹湖面,万千浪尖,粼粼烁烁,岸边点缀奇瑰的胡杨,与偶尔破浪而去的一只只小小的独木舟构成蓝色的童话世界。而今罗布泊以西一片片芦草后面是茫茫黄沙,楼兰国也已经一点点被风沙湮没。

楼兰古城的消亡大约在公元前后至4世纪,吕光到达鄯善时,恐怕所有的建筑物只剩尖顶在风沙中矗立。吕光的心思不在改善罗布泊地区的生态,他的使命是军事进攻。

吕光休整军队,在鄯善国大张旗鼓招兵买马,声言要西进,同时下达一道奇怪的命令,北渡孔雀河,翻越库鲁克塔格山脉,向高昌进发。军士们愕然,西域的国主们更加莫名其妙。既然我们到达罗布泊,要向西攻击焉耆和龟兹,为什么不直接沿孔雀河谷向西北进军,却向北到高昌呢?从鄯善到高昌中间横亘着高大干旱的库鲁克塔格山脉,而且高昌到焉耆国中间隔着三百里流沙。

沿孔雀河至焉耆国不到一千里,翻越库鲁克塔格,再折而至焉耆国,约一千五百里,如此舍近求远,所为何来?大家注视着前秦国这位赫赫有名的大将,莫不成脑子进水了?吕光微微一笑,只说了一句话,大家都不笑了。不是人家缺心眼,而是自己实在太笨。

“声东击西!”这是一条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古老得不能再古老的计策。用兵之道看似很简单,其实千变万化。按照常规作战原理,的确不该舍近求远,但真正军事家懂得“以迂为直,以患为利”。由孔雀河西进,敌人必有准备,易受焉耆和龟兹两国的夹击。由罗布泊转而北上高昌,在车师国休整,出流沙三百里直抵焉耆国都城下,可出奇兵制胜。

中秋佳节,西征大军途经墨山国之路抵达高昌郡。高昌城在今吐鲁番盆地,是前凉王张骏讨伐龟兹、鄯善、于阗、焉耆诸国平定西域后设立管辖西域地方事务的郡府。高昌太守杨翰带来天王苻坚南征消息,吕光下令停止进军,等待朝廷命令。西征大军是前秦精锐部队,西域和晋朝比起来,还是南征事大。

部将杜进反对说:“节下受任平叛,机不可失,我军万里迢迢,距敌仅有一漠之隔,有什么比破敌还重要的事呢?”众将和西域东部诸国国主支持杜进意见,吕光这才改变主意,征发诸国兵马,带领十万军队南渡流沙。

西征将士们体验到了“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的感觉。他们的目标比楼兰还要遥远,大军一路艰难行走在漠海。茫茫大漠有其魔鬼的一面,也有其天使的一面。

大风起兮,黄沙漫漫,日色昏暗,热风扑面,黄沙蒙头,四野茫茫,莫知所在。太阳西下,气温骤然降低,寒气袭人,将士们用毛毡裹体,栖身在细细的沙子上。抬头望天,长空如洗,星汉灿烂,银河、星云,从来不曾如此清晰。朝行夜止,五天过去,大军在沙漠中穿行三百余里,抬眼四望,仍旧一片流沙,所带的水已不多,将士们相顾失色。

吕光鼓励众将士道:“我听说昔年汉将李广利西征,精诚所至,飞泉涌出,我们难道就没有诚心感动天地吗?皇天必将有济,诸君不必担忧。”沙漠气候确实出人意料,吕光话音刚刚落地,大雨倾盆而下,平地三尺。这不是小说,而是真实的历史。前秦军士气大振,一鼓气越过沙漠,兵锋直抵焉耆都城。

焉耆国王泥流大惊,国中之精锐都在孔雀河上游,万没料到十万秦兵突然从大漠冒出。登城而望,秦军旌旗蔽日,万马奔腾,甲兵似水,刀枪如林。泥流慌忙下令开城投降,龟兹以东诸国尽降,吕光率得胜之师,渡过轮台,向龟兹挺进。

龟兹国王白纯自恃有狯胡国之强援,将城外居民悉数迁入龟兹王城内,坚壁清野,固守待援。为稳定远征军人心,瓦解敌人斗志,吕光大玩心理战,说他做了个梦,梦见一只金色大象飞越龟兹城而去。西域人奉佛,吕光借此解梦说:“金象即佛神,保佑龟兹国的佛神走了,他们肯定灭亡。”于是,军心振奋,将士们踊跃攻城。

狯胡当然不能坐视不管,国王的弟弟呐龙率骑兵二十万,协同温宿、尉头等西域属国的国王,合兵七十余万来救龟兹。中世纪中国最大的一次战役打响了。

决战!吕光下达命令,将领们没人肯动地方。倍则攻之,兵法上讲得明明白白。两倍于敌人的兵力才可以进攻,而我方只是对方的七分之一。我们只有守,连营结阵,死守不出,才有希望。

兵法是死的,人是活的,如果照本宣科就能获胜,书呆子也会是最优秀的军事家。吕光对死守战术嗤之以鼻:“敌众我寡,我军困守营中,若敌人内外夹攻,必分兵抵抗,势分力散,怎么是破敌的良策呢?”死拼就是良策吗?吕光有主意,对付龟兹军队可以用木头人。前秦军队在城南五里设一营,深沟高垒,钉上木桩,披上铠甲,戴上头盔,遍插旌旗。大军向城西转进,迎击狯胡联军。

龟兹在天山脚下,北面起伏的天山群峰,横亘东西,雄伟壮丽,气势磅礴,顶峰积雪皑皑,银光闪闪。南面一片黄沙茫茫无际,直贯云天。“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狂风怒吼,硕大如斗的碎石,满天飞滚。西征军与狯胡联军展开决战。晋书称狯胡军“弓马娴熟,善使矛槊,铠如连锁,射不可入,以革绳为武器,策马掷人,多有中者”。

晋书对狯胡军骑兵描绘,有夸张附会之嫌,七十万人只能是主力骑兵身穿铠甲,绝不可能全部着铠,革绳就是草原牧民套马的绳索。我们不要小看套马的绳索,胡人入侵欧洲时就曾经以革绳作为武器大败哥特军队。针对狯胡军的战术,前秦军列勾锁阵迎敌,吕光因之成为后世钩镰枪大阵的始祖。勾锁阵大败狯胡军主力,斩首万级,呐龙狼狈而逃,西域附国的军队只好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