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辨18天,大唐玄奘对印度6000僧人(第2/3页)

没有人知道,他迈出长安的这一步——是在书写一页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历史。

玄奘茕然西去的背影显得寂寞而苍凉。

走向天竺的这一路,充满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艰辛。

一路上虽然没有白骨精和盘丝洞,没有牛魔王和火焰山,没有魑魅魍魉和九九八十一难,却有一望无际的大漠黄沙,有荒无人烟的戈壁荒滩,有关卡盘查、官吏缉捕的困扰,有缺水断粮、迷失方向的危险,所有这一切,都足以让他葬身在没有人知道的地方,或者迫使他心生懊悔,黯然东返。

然而,这一切都没能挡住玄奘的脚步。

早在迈出长安的那一刻,玄奘就已发出宏大的誓愿——

此行不求财利,无冀名誉,但为无上正法。

若不至天竺,终不东归一步。

宁可就西而死,岂能归东而生?

这就是信仰的力量。

正是这样一种单纯而伟大的信仰,使他能克服一切艰难险阻,甚至蔑视死亡的威胁,顽强地走向自己生命中的圣地。

玄奘从长安起程,经秦州(今甘肃天水)、兰州、凉州(今甘肃武威)、瓜州(今甘肃安西东南),出玉门关外五烽(五道重兵把守的关卡),进入“上无飞鸟,下无走兽,复无水草”的八百里戈壁——莫贺延碛,在克服了四天五夜滴水未进的困难之后,终于穿越这个可怕的死亡地带,经伊吾(今新疆哈密市)抵达高昌(今新疆吐鲁番东)。

高昌国王麹文泰盛情接待了他,但执意要求他留在高昌讲经说法,否则就要把他遣送回国。玄奘无奈,只好以绝食相抗,“水浆不涉于口三日”。最后麹文泰终于被玄奘的至诚所感动,提出两个放行的条件:一、与他约为兄弟;二、求法归来后在高昌停留三年。

玄奘同意。麹文泰大喜,当即“为法师度四沙弥以充给侍,制法服三十具;以西土多寒,又造面衣、手衣、靴、韈等各数事;黄金一百两,银钱三万,绫及绢等五百匹,充法师往返二十年所用之资;给马三十匹,手力二十五人。”(《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此外,为了玄奘能顺利西行,麹文泰还专门准备了二十四封国书,命护送的大臣交给沿途的二十四国国王,每书奉送大绫一匹为礼物;并且还亲手写了一封辞义谦恭的信,随信献上“绫、绡五百匹,果味两车”,请求西突厥统叶护可汗致信其势力范围内的西域诸国,为玄奘法师提供尽可能的帮助。

就这样,玄奘离开高昌,过焉耆、龟兹等国,翻越凌山(葱岭北部),到达碎叶城(今吉尔吉斯斯坦托克马克市西南),会晤了统叶护可汗。随后,在统叶护可汗致所经诸国的信件和护送使节的帮助下,玄奘顺利经过西域诸国,过铁门关(今乌兹别克斯坦南部),入吐火罗(今阿富汗)北部,而后沿今巴基斯坦北部,过克什米尔,进入了北印度。

贞观五年(公元631年)秋天,玄奘终于抵达朝思暮想的佛教圣地——那烂陀寺。在这里,玄奘拜戒贤为师,潜心学习梵语,研习各种大小乘经论,尤其专攻印度法相宗(唯识论)代表作《瑜伽师地论》,历时五年。此后,玄奘遍访五天竺,足迹遍及印度各地。

贞观十五年(公元641年),玄奘重回那烂陀寺。此时他的学业已经粲然大成,戒贤命其升座为众讲解大乘唯识经典。在此期间,他著有《会宗论》,会通了印度大乘瑜伽、般若二宗,将唯识与中观学说相互融贯,自成一家。此外,由于当时南天竺的小乘僧人著有《破大乘论》攻击大乘学说,负面影响很大,玄奘就应戒日王之请,又撰写了破除小乘见地的《制恶见论》。

从此,玄奘在印度声名鹊起。

贞观十六年(公元642年),玄奘又在戒日王举办的曲女城无遮大会上挫败了五天竺所有的论敌,其盛名更是如日中天,几乎取代戒贤,成为全印度造诣最深、声誉最隆的佛教思想界领袖。

玄奘意识到自己的使命已经圆满完成,遂于贞观十七年(公元643年)告别了戒贤法师和戒日王,返回中国。经过两年的时间,在贞观十九年(公元645年)正月二十四日,玄奘终于回到了阔别将近二十年的长安。

和他一起回到中国的,是657部具有高度学术价值的梵文佛典。

玄奘大师的西行求法,前后历时十九年,行程共计五万里,堪称世界中古史上一次艰难而伟大的探险之旅、朝圣之旅,也是意义最为深远的一次学术和文化之旅。

玄奘回到长安的时候,受到了朝野上下隆重而盛大的欢迎,与他当年“偷越国境”时寂寞而苍凉的境况相去不啻霄壤。

然而,玄奘还是当年的那个玄奘,信仰还是当年的那个信仰。

唯一不同的,只是外在的评价和世人的目光。

贞观十九年二月,玄奘去洛阳见了李世民。李世民对他极为赞叹和欣赏,劝他还俗从政,玄奘力辞。于是李世民就请他把西行路上的所见所闻记录下来。随后,玄奘在弟子辩机的协助下,用一年时间完成了价值不可估量的《大唐西域记》。

这是一部当之无愧的世界名著。

它记述了玄奘西行途中所历所闻的150个国家的政治经济、语言文化、宗教信仰、历史沿革、地理形势、水陆交通、气候物产、风土人情等,不但是当时中国人了解外部世界不可多得的一部著述,而且成为后世研究中古时期中亚和印度历史、地理及中西交通弥足珍贵的第一手史料。

众所周知,印度在哲学和宗教方面拥有灿烂的成就,可他们的历史从来都是一笔糊涂账。马克思甚至声称:“印度社会根本没有历史!”因此,要研究印度古代史,《大唐西域记》就是一部谁也绕不过去的重要著作。

一回国,玄奘就开始着手翻译带回来的佛学典籍。唐太宗全力支持他的译经事业,命房玄龄在弘福寺为他组织了一个规模完备的译场,并“广召硕学沙门五十余人”当他的助手。贞观二十二年(公元648年),玄奘译出了一百卷的《瑜伽师地论》,太宗御笔钦赐《大唐三藏圣教序》。同年,太子李治为亡母长孙皇后祈福所建的大慈恩寺竣工落成,玄奘奉命成为住持,进入该寺继续译经。

唐高宗龙朔三年(公元663年),年已六十八岁的玄奘终于译出了多达六百卷的《大般若经》,而他的生命也已在彪炳千秋的译经事业中走到了终点。

唐高宗麟德元年(公元664年)二月五日夜,玄奘大师在宜君山的玉华寺圆寂,终年六十九岁。

出殡之日,莽莽苍苍的白鹿原上出现了一支一眼望不到头的送葬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