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沙激战(第4/4页)

陕西和湖南的风土完全不同,陕西是黄土地带,惯吃面食;而湖南是水乡,是吃大米为主的。陕西兵从没吃过米饭,自然觉得难以下咽。现在的中国,北方米食也多了,起码没有人没吃过米饭。但在当时,陕西兵确实因为饮食的问题而备受挫折。湖北也是吃米饭的,陕西兵从那经过时,就已经几天没吃过一顿像样的饭了。因此,他们到达长沙的时间比预定的要晚。

陕西军进入事先准备好的石马铺驻地不久,太平军就到了。这些来自广西的将士都为湖南的富饶激动不已,个个精力充沛。

七月二十八日(阳历九月十一日),太平军在可望见城内的妙高峰布下阵地。石马铺清军与妙高峰太平军必有一战。太平军做好了准备,但陕西军士却希望好好休息一下,饱饱地吃顿面条或馒头,谁也没有通知他们一到长沙就要打仗。在这种情况下,兵力多少就不是主要问题了。长沙城内有江西、四川三千官兵及三千练勇。当地湖南兵已分散到广西等地,长沙没有湖南兵。城内的六千兵认为,城外野战是陕西军的任务,所以根本没打算出城支援。

陕西军事实上成了孤军作战。副将朱瀚驻扎在银盆岭,他们确实支援了陕西军,不过只是礼节性的,他熟悉地形,同太平军稍一接触即败北,顺势逃进城去了。

陕西军惨败。总兵福诚、副将尹培立、参将萨保和都司塔勒等主要高级军官全部战死。朱瀚军由于熟悉地理,大多进了城,而陕西军人生地不熟的,都不知道该往哪儿逃。太平军就这样控制了长沙南郊。

“乘胜攻城!”萧朝贵向全军下令。太平天国已经接到消息,各地的敌军援兵正在赶来,迟一天,对自己就不利一些。

妙高峰有座城南书院,太平军以此为主阵地,安放大炮,把碧湘街一家当铺的大仓库改成炮台。清军则在城内魁星楼安放小型铜炮还击。

第一天,双方彻夜炮战。太平军大炮射程有限。连理文焦躁不安地直嘀咕:“错了!错了!打错了!”他想跟城外联系,但没有办法,因为谭七已经走了。太平军炮火集中在魁星楼。清军小铜炮威力不大,用那么多炮弹使它沉默是一种浪费。太平军大概是把魁星楼错看成城楼了。长沙七座城门紧闭,安然无恙。理文画过长沙略图,但并未标明城门位置。这低级错误本不该犯,可是当时他脑子里根本就未曾想到标示城门位置的必要性。

理文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你在这儿操心有什么用呢?又不是你打仗,还是早点休息吧!”新妹道。

第二天,炮战继续。

骆秉章的城墙工程应当说取得了很大效果。若当初吝惜金钱,长沙也许早就失陷了。开炮还击和部署军队的事均由骆秉章负责,罗绕典此刻仍在召集官吏们在安全地带“开会”。城中军事最高负责人是湖南提督鲍起豹,这个有着威武名字的军人当然坐镇在敌军正面进攻的南门城楼上。此外,他还把城隍庙里抬出来的神像放在了自己的屋子。

“以神威镇压贼军!”鲍起豹大声祈祷。他点燃线香——最上等的线香。

“说是有神威哩!”

“不是祈求神威镇压贼军,是保佑他自己吧?”

“肯定是这么一回事。”

“咱们的头头真糟糕!”卫兵们窃窃私语。

果如卫兵猜测,这位提督认为,只要同神像形影不离,敌人的炮弹就不会落到自己身上。第一天夜里,太平军把魁星楼错当作城门楼不停炮击,提督深信这是神威起了作用。

南门外,萧朝贵一直在第一线指挥。

林凤祥多次劝谏:“这儿交给我们吧,您退到炮弹打不到的地方去。”

萧朝贵不听。“当前最重要的是士气,再鼓把劲儿。在这关键时刻,我不能后退,把王旗给我!”萧朝贵亲自举起西王旗。他本就穿着与众不同,手里又拿着通红的王旗,目标当然很明显。越来越多的炮弹在他身旁落下。

林凤祥大声喊道:“后退!后退!快!”

西王却回头笑道:“你要命令我吗?”

就在那个瞬间,西王脚下掀起一阵红色的尘烟,映着鲜红的王旗。西王旗在烟尘中飞至半空。待尘烟散了,西王也不见了。地上躺着一个人,不住呻吟。

“西王!”林凤祥满身尘土地跑来。

“不要紧!”西王还活着。但他的左肩已露出染着鲜血的白骨,骨头都碎了。

又有一颗炮弹落在一米外,扬起纷纷红土。

“我早就说啦!……早就说啦!”林凤祥抱着西王向后退,并咆哮着命令手下,“把王旗捡起来!”

萧朝贵负了重伤。李开芳、林凤祥立即派急使去郴州报告。

“还继续进攻吗?”参谋问。

“进攻吗?”林凤祥瞪着长沙城。

“暂且休息!”李开芳大声喊道,好似有意要盖过林凤祥的声音。

水乡的夏天就要结束,一队骑兵在田间奔驰,那是往郴州的急使。

骑兵虽在飞驰,但缺乏一种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