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万类霜天竞自由:文化镜头剪辑(第3/6页)

“组织起来”不一定要成立政党,办学办社、人以类聚,都是组织。在美术界,1920年,南京美术专门学校,武昌艺术专科学校建立;1922年,苏州美术专科学校建立;1923年,白鹅绘画补习学校,浙江美术专门学校建立;1925年,立达学院美术科、中华艺术大学、西南美术专科学校建立;1926年,新华艺术专科学校、无锡美术专门学校建立……中国的美术也进入了一片崭新的天地。特别是通俗美术时事画报、月份牌画、连环画、漫画、广告包装画的兴起,为现代大众文化平添了五光十色的韵调。

若要完成将整个民族“组织起来”的任务,教育是第一位的。西式教育就是培养“组织”的教育。中国从晚清开始逐步引进西方教育体制。到新文化运动时,80%的高等学校为外国人所办。张伯苓所办的南开学校1919年始设大学部,而陈嘉庚则于1921年开办了规模宏大的厦门大学。中国在20年代以后的迅猛进步,事实上与学校教育的进步密不可分。1920年暑假,北京大学首次招收9名女生。1921年后,各大学都实行男女同校,许多中学也开始男女同班。1920年,国民政府教育部明令从1922年起,废止文言教科书和讲义,一律改为语体文。1921年冬,成立了中华教育改进社,总社在北京,下设32个专门委员会,每年开会一次,调査教育状况,推动教育进步,学习欧美经验,推广“智力测验”和“教育测验”。1923年,中华平民教育促进会成立,编写平民课本,普及文化常识。这些组织和措施为现代中国教育做出了颇为可观的贡献。

1922年,中华民国大总统颁布了新学制,史称“壬戌学制”。该学制以七项标准作为改革教育的指导思想:1.适应社会进化之需要;2.发挥平民教育精神;3.谋个性之发展;4.注意国民经济力;5.注意生活教育;6.使教育易于普及;7.多留各地方伸缩余地。

壬戌学制规定小学6年,可分初小和高小,初中三年,高中三年,与中学平行的有师范学校和职业学校,大学四至六年。这一学制直到今天仍是普遍适用的。

壬戌学制还规定要因材施教,培养天才和照顾有缺陷的学生,这充分反映出个性解放和民主平等观念的影响。

1923年,公布了《中小学课程标准纲要》。规定:小学设国语、算术、卫生、公民、历史、地理、自然、园艺、工用艺术、形象艺术、体育、音乐等科;中学采用学分制和选科制。这些规定大体奠定了此后几十年中国教育的格局,使中国新一代的受教育者由混沌一片的头脑变成条分缕析的头脑,由无序的头脑变成有“组织”观念、结构观念的头脑。20年代以后的现代文学的读者群,主要便是由这些受教育者组成的。

除了这种欧美式的正规教育外,共产主义者还大力介绍过苏维埃俄国的教育方式。共产主义者和无政府主义者等革命团体还积极开展职工教育、农民教育、妇女教育等。1921年10月,中共中央在上海创办了平民女学,培养了不少妇女干部人才。1924年5月,黄埔军校开学,孙中山任总理,制订校训“精诚团结”,要求学员“一生一世,都不存升官发财的心理,只知道做救国救民的事业”。这是对几千年的“学而优则仕”的教育观念的彻底转变。1924年7月,农民运动讲习所开办,彭湃、阮嘯仙、毛泽东等先后任所长,开设了“中国农民问题”、“农村教育”、“军事运动与农民运动”等课程,培养学员千余人。这些教育的“组织”作用,并不比正式的高等学府要差。正是它们所培养出来的骨干精英,实现了把全中国组织起来的任务。

1921年,真是中国人重新发现自己历史的年头。这一年夏天,奥地利古生物学家师丹斯基来到中国北京周口店,与其他人一起发现了一批意义重大的化石,这就是后来著名的“北京人”化石。也是1921年,师丹斯基和瑞典地质学家安特生等还考察发掘出著名的“仰韶文化”遗址。中国的地质学家、生物学家、考古学家也参与了这些考察发掘,现代中国辉煌的考古时期开始了。

此后的一系列考古发现,对现代中国的学术发展,产生了举足轻重的影响。

发现历史的同时,中国人也开始学会保存历史。1921年前后,中国创办了多种类型的博物馆。特别是1925年,故宫博物院的成立,掀起极大的风波。

1924年冯玉祥发动“北京政变”后,将溥仪赶出故宫,成立汪精卫、蔡元培、陈垣、罗振玉等组成的“办理清室善后委员会”。1925年10月10日下午2时,故宫博物院在乾清门举行了开幕典礼,北京城万人空巷,纷纷前往,使各展室拥挤不堪。威仪赫赫的皇宫成为平民百姓可以参观的博物院,标志着平民社会的真正到来,历史不再是皇帝后妃的起居注,而要由苍头黑手来重新书写。

1921年,中国人发现自己的历史的上限还远不止周口店的北京人。这一年,北京大学地质学系教授李四光在河北和山西地区的野外考察中,发现了古代冰川的遗址,于1922年发表了《华北晚近冰川作用的遗迹》,引起国内外科学界的重视和争论,为我国的地质研究揭开了新的一页。

1922年1月27日,中国地质学会在北京成立,26名成员后来都成为国内国际著名的地质学家。其中丁文江是中国把地质学知识应用于工程科学的第一人,翁文灏是对燕山地质运动进行研究的第一人。丁文江还是20年代“科学与玄学”论战中科学一方的主要代表人物。1923年2月,张君劢在清华大学作了题为《人生观》的讲演,认为人生观与科学是不相容的,为因果律所支配的科学只适用于自然现象,不适用于精神现象,“人生观问题之解决,决非科学所能为力,唯有赖诸人类自身而已”,而科学则导致人欲横流。梁启超也认为人类的情感领域是绝对的超科学的。丁文江发表《科学与玄学》一文,认为“凡是心理的内容,真的概念推论,无一不是科学的材料”,“决不能相信有超物质上的精神”,“人类今日最大的责任与需要,是把科学方法应用到人生问题上去”。吴稚晖和胡适也站在丁文江一边,分别提出“人欲横流的人生观”和“自然主义的人生观”。陈独秀、瞿秋白等共产党人则认为前面的双方都是反科学的,人生观是由客观因素决定的,人又能反过来利用因果律登上“自由之城”。这场论战的结果是使科学观念更加深人人心。七十多年后,汪晖先生对这一问题进行了深入而精辟的探讨,指出恰恰是“玄学”一方对“科学”概念的理解是准确的,更合乎“分析之学”的“分化”精神,而企图用“科学”去解决一切问题,恰恰是传统的“性理之学”的思维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