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第2/2页)

有时候来的信件内容比较私人。1831年的一天,詹德思船长派惠普尔穿过拉海纳镇去把夏威夷人普帕里找来,因为有封从瓦尔帕莱索的来信里好像装着一大笔钱。当胖胖的普帕里来到店里时,詹德思说:“我不懂,普帕里!但有封信给你。”

“我不识字。”普帕里咧嘴笑着说。

“那好,你听我念。我给你念这张纸。”詹德思说。

“阿鲁,阿鲁。”普帕里点着头,他的眼睛亮闪闪的,一脸期待。

詹德思打开瓦尔帕莱索的来信,一把英镑钞票散落到地板上,普帕里蹿上去像拍蟑螂似的把钞票一张张踩住。

“这钱?属于我的?”他咧嘴笑了起来。

“看看再说。”詹德思边说边展开写着信的薄纸,“致好友,拉海纳镇的普帕里,”詹德思念道,“这么说,至少这封信是写给你的。现在咱们来念念钱的事。”詹德思说,胖墩墩的普帕里冲着来看热闹的一大群人笑了起来,大伙儿都听说他们之中有个家伙收到了一份从瓦尔帕莱索寄来的文件。

“谁寄来的?”一个看热闹的问,詹德思船长细心地捋平信纸,看了看那张条子的最后几行字。“是霍克斯沃斯船长寄来的!”他有些吃惊地说。一听是那位凶神似的捕鲸船船长,有几个夏威夷人吓得缩了回去,霍克斯沃斯船长制造的那次炮轰事件仍然历历在目。

“他说了些什么?”普帕里问道。

我谨向您,我可信的老友,奉上四十五英镑,这是一笔不小的钱财,我将你的女儿伊莉姬送给了一位在日本海结交的英国船长,这笔钱就是他给的谢礼。他长相不错,答应善待伊莉姬,还说远航结束后会带她一起回到布里斯托的家。布里斯托远在地球的另一边,所以你可能再也见不到伊莉姬了,但是我最后看见她时,她很快活,身体也好。我没法带她回拉海纳,我在日本装满了一整船货物,准备直接打道回府,我家那边没法接受像伊莉姬这样的姑娘。既然我得做点什么,在我看来,把她转让给一位体面的英国船长总强过把她丢在瓦尔帕莱索,她在这儿肯定会惹上麻烦。在此悉数奉上全部谢礼,还有五英镑给了伊莉姬本人,因为我认为一个女人身在异国他乡,身上最好还是有几个钱。我希望很快能再见到你。向你的妻子和其他女儿们转达我的爱。她们都是好姑娘。

你可信赖的朋友,拉斐尔・霍克斯沃斯

岛民们普遍认为,霍克斯沃斯船长这样做很够意思。假如他们了解瓦尔帕莱索和新英格兰,他们就会知道,像伊莉姬这样的姑娘在这两个地方都不会有好日子过。虽说那位英国船长回到布里斯托之前说不定会把她倒卖到其他船上,可他说不定哪天会被这花枝招展的姑娘迷住,把她带回家去。拉海纳的岛民一心以为那笔礼金总共就是五十英镑,他们相信霍克斯沃斯船长凭着良心把每一分钱都拿出来了。他还取出五英镑给那女孩儿带在身上,这番远见卓识也广受赞誉。这下子,当惯了甩手掌柜的普帕里立马成了财主。

但是这笔交易遭到了黑尔牧师的严厉谴责。他一听到这个消息就马上赶到小店,确认那封信是亲笔写的才放心。接着他找到普帕里,用夏威夷语斥责道:“你不能留下那笔钱,普帕里。父亲卖掉亲生女儿挣钱,这种行为简直是伤风败俗。”

“这样做犯了很严重的卡普吗?”肥胖的夏威夷人问道,他的妻子和三个女儿挤在他身边。

“这个卡普太严重了,简直没有哪个词能形容。”艾伯纳说。

“可你刚刚还用了一个。”普帕里期待地说。

“我用了好几个。”艾伯纳厉声说道,“我的意思是说,文明的语言不允许只用一个词,因为这种行为……”他也糊涂了,于是停顿了一下,冷冷地继续说道,“这是一种十分恶劣的行为,普帕里。你不能留着那笔钱。”

“那我怎么处置这笔钱?”普帕里问道。

“我认为,”艾伯纳想了一下说,“你应该把它交给教堂,你已经犯下了罪过,应该自我救赎。”

普帕里拿出那笔钱,小心翼翼地摊开,仔细琢磨着。然后,他抗拒地摇摇头。“不对,”他分析道,“如果这笔钱真像你说的那样,犯了卡普,那么与其让它伤害你们那高尚的教堂,还不如让它只伤害我一个人?”

艾伯纳清了清嗓子,解释道:“帮助社会改过自新,一向是教堂的职责所在,普帕里。如果你把那笔钱献给一项有意义的事业,那么它犯下的卡普就被洗清了。”

“从另一方面说,”普帕里争辩道,“你们那座高尚的教堂已经被弄塌了两次,因为这地方的神明对建教堂这件事发怒了。”

“一次是因为着火,另一次是刮风。”艾伯纳纠正道。

“如今,要是你在教堂里连你们自己的神都惹恼了,那它肯定会再给烧塌了。”普帕里得意地说,“我可不能让你冒这个风险,马库阿・黑力。我还是留着这笔钱吧。”事实上,卖掉伊莉姬的这笔交易太合算了,以至于这个没出息的男人不管见到哪一个捕鲸船船长都拼命把另外三个女儿也介绍给人家,可惜她们现在长得胖墩墩、傻乎乎的,根本没人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