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青帮阴谋(第4/8页)

然而,在2月19日这天,蒋介石仍停留在遥远的南昌城。在上海等待着罢工者的是当地军阀手下的那些全副武装的警察和雇佣军,此外还有外国警察做他们的后援。由于这仅仅是一次罢工活动,他们的目标只有四处散发传单的学生和一些罢工纠察队员。警察和士兵们扑向示威者,把他们拉到大街中央就地砍头。在被罢工者当作避难所的公共租界和法租界,英国、美国和法国的警察把散发传单的学生们抓起来,驱逐到租界前面的障碍物外,等候在那里的军阀士兵立即抓住他们,就地砍头。那一天被砍头的有大约200人。第二天上午,即1927年2月20日,纽约的《先驱论坛报》发布消息称:“刀斧手把受害者的头颅砍下来后,挑在杆子上或者放在盘子里,然后拿到大街上示众。看到士兵们用削尖的竹竿挑着那些头颅赶往下一个行刑地,大街上数以千计的人们吓得四散奔逃。”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为了反击这次大规模的屠杀活动,上海发生了巷战。军阀部队对此早有准备,他们快速冲进反抗者的队伍里,大肆屠杀工人和共产党干部,而这些人还一直期待着蒋介石的部队能够来帮助他们平息混乱的局面。然而,蒋介石已经决心背叛他们,他命令先头部队在上海郊外25英里的地方停止前进。上海大街小巷里那些无头尸体的手里还紧握着这样的传单:欢迎英勇的广州军司令蒋介石。几周之后,指挥部队实施这次屠杀的军事首领李宝章受到蒋介石的嘉奖,并被任命为国民革命军第八军军长。

1927年的1月和2月这两个月内,国民党“左”派和右派的密使在武汉国民政府和蒋介石在南昌的军事总部之间往来穿梭,试图重修旧好。鲍罗廷数次与蒋介石当面商谈,两人每次都大发雷霆。很显然,在某个方面出了问题,但没有人(包括鲍罗廷在内)知道是什么问题。蒋介石一直极难琢磨,除非你知道他的真实想法,而除了青帮之外,不会有别人知道,不然的话从他的所作所为上是看不出什么端倪的。

1927年2月19日,蒋介石又做出了一个惊人之举:他公开宣布自己准备清除国民党内外的共产党人。在演讲中,他解释说,孙文的革命已经归于失败:

因为……现在有太多的异端分子、反动分子和反革命分子,他们危害到革命工作。这样的人现在还有不少,现在是时候清除他们了,因为他们并非真正的同志……作为一个孙中山学说的忠诚信徒,我有权说,每一位真正的国民党党员都必须毫无例外地履行这一义务,谁要是反对孙文提出的革命目标和革命方法,谁就不是真正的同志,而是我们的敌人,就不应该继续留在我们中间。

当然,蒋介石在此处所说的“反革命分子”指的就是共产党,因为他们不赞成他的革命方式。

武汉国民政府过了很多天才对此事做出回应。3月10日,庆龄和她在中央委员会的同僚们一起免除了在北伐初期授予蒋介石的紧急处置权。蒋介石闻讯后立即辞去了中央委员会主席的职务。在短暂的时间内,蒋介石失去了合法的政治地位,政治前途处于悬而未决的状态。不过,让人感到奇怪的是,武汉的国民党领导者们并没有对外公布他辞职的消息。“左”派和中间派的很多领导者仍然不愿意承认蒋介石已经放弃了革命。

在上海,巷战暂时停了下来。工人们不知道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看到眼前的这种局面,只好复工。三名在上海的苏联代表给莫斯科的共产国际总部写信,声称他们对当地共产党领导人及共产国际代表吴廷康的表现感到非常失望,因为他们不能果断地做出决定到底应该全力以赴夺取整个城市,还是应该等待蒋介石到来之后再采取行动。

我们错过了一个极为有利的历史性的时刻,一个天时地利人和的良机。他们想要的权力就在这里的大街小巷,但他们不知道如何采取行动。更糟糕的是,他们不愿意得到它,不敢去得到它……这次如果他们下定决心进行干预的话,也许早就拿下了整个上海,并已经改变了国民党内部的力量平衡。

在蒋介石控制的其他地区,镇压活动已经开始了。他下令士兵们处死了赣州市总工会的主席,并开始逮捕共产党和“左”派领导人、学生领袖和工会成员。此外还关闭了“左”派创办的报纸。在一些地方,“左”派人士成功抵制了暴徒的攻击,蒋介石派来军队才把他们镇压下去。

蒋介石把他的先头部队留在上海郊外,自己则率领指挥部的全体人员登上一艘炮艇,跟随主力部队沿长江东下。第三路部队沿苏州铁路线从西向东推进,第四路部队则沿杭州铁路线从西南向东集结。这两支部队没有遇到任何抵抗,因为除了上海租界内集结的大批外国军队之外,已经没有重要的中国军队驻守在这一带以防止国民党军队进攻上海,或者防止“左”派的暴徒在街头闹事。当地的军阀早已明智地撤离了此地。

也就是在这一时期,公共租界里的西方官员们私下里与青帮联合起来。一个叫费信惇[1]的美国人当时担任上海公共租界工部局董事会总裁,人称上海的“市长老爷”,他在极其隐秘的情况下把这件事告诉了《密勒氏评论报》的主编约翰·鲍威尔。据费信惇透露,他是在1927年2月底开始与青帮合作的。

一天,法租界的总督察来电邀我就本地局势进行秘密会谈。我按照他给的地址去了那里,发现那是一处中式宅院,四周围墙高耸,大门口则有荷枪实弹的卫兵把守。确认了我的身份之后,他们立即把我引进一间会客厅。我忍不住四下观望了一下,发现高大的门厅两边摆满了步枪和冲锋枪。很快,我就听到说话的声音,那位法国总督察带着两个中国人走了进来。其中一个是杜月笙,另一个是一名翻译。我们直接进入了正题。那位法国总督察解释说,他一直在与杜月笙讨论如何防止外国租界免遭共产党攻击的问题。因为北洋军阀指挥官已经率领部队撤离了上海,由北洋系成员组成的上海地方政府也随即垮台。杜月笙以一副谈生意的态度,直接说到了问题的要点。他愿意出面镇压共产党人,但有两个条件:第一,他希望法国当局支援他至少5 000支步枪和充足的弹药。第二,他要求我允许他的军车能在公共租界通行——租界当局从未允许任何中国军队这样做过。杜月笙说,为了把武器弹药从市区一方搬运到另一方,这样做非常有必要。费信惇回答说,如果市政委员会能够赞成此事,他也不会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