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第5/6页)

幸运的是,埃尔弗里克和艾丽丝也去赴宴了,因而他能独自坐在厨房里,一边听着雨声,一边静静地思考。天气并不算冷,而且厨房里点着小火在做饭,红红的火光让人心情愉快。

他能听见埃尔弗里克的女儿格丽塞尔达在楼上的动静。这房子尽管比埃德蒙的要小,但很精致。楼下只有一个厅和一间厨房。沿楼梯而上,先是一个未封闭的平台,格丽塞尔达就睡在这里,还有一个封闭的卧室,供师傅和他的妻子使用。梅尔辛睡在厨房里。

三四年前,曾经一度,梅尔辛夜里备受煎熬,不停地幻想着爬上楼去,悄悄地溜进毯子下,紧挨着格丽塞尔达那热乎乎、圆滚滚的胴体。但她自认为高他一等,对待他就像是对待仆人,使他一点也鼓不起勇气来。

梅尔辛坐在长凳上,眼睛盯着火苗,脑海里勾画着他将为重修教堂塌拱的石匠们搭的木制脚手架。木头很贵,长树干更是稀有——林场主往往经不起利润的诱惑,不等树长大就砍了卖。因而建筑匠们总是想方设法地减少脚手架的木材用量。脚手架很少从地面搭起,一般都是从已有的墙上悬吊下来,以节省木材。

他正思索着,格丽塞尔达走进了厨房,从桶里舀了一杯淡啤酒。“你也来点儿?”她说。梅尔辛接受了,对她的殷勤感到很是诧异,但让他更加吃惊的是,她在他对面的长凳上坐下,喝了起来。

格丽塞尔达的情人瑟斯坦已经三个星期不见踪影了。无疑她现在很寂寞,这也是她想让梅尔辛陪陪她的缘故。啤酒暖了他的胃,也松弛了他的戒心。他没话找话地问道:“瑟斯坦出什么事了?”

她像匹撒欢的母马一样扬了扬头。“我跟他说我不想嫁给他。”

“为什么?”

“他太小了,配不上我。”

梅尔辛不信这理由。瑟斯坦十七岁,格丽塞尔达二十岁,但格丽塞尔达并不非常成熟。他想,更可能的原因是瑟斯坦地位太低下。他是几年前不知从哪里来到王桥的,他曾给镇上好几名工匠打过工,但本人却不懂什么技术。也许他就是厌烦了格丽塞尔达,或者是厌烦了王桥,径自离开了。

“他去哪里了?”

“我不知道,我才不管他去哪儿呢。我该嫁个和我年龄相当的人,嫁个有责任感的人——也许是一个有朝一日能继承我父亲产业的人。”

梅尔辛听着,觉得她像是在说自己。但他又想,这不可能,她一向看不起我。这时她从自己的长凳上站起身来,走到了他的长凳边,坐在了他的身旁。

“我父亲不喜欢你,”她说,“我一向这么认为。”

梅尔辛大吃一惊。“哦,这么长时间了,你才说这话——我住在这里,已经六年半了。”

“我很难跟我的家人对着干。”

“不过,他到底为什么那么讨厌我呢?”

“因为你觉得自己比他更高明,而且你掩饰不住。”

“也许我就是比他高明呢。”

“你看看,我说什么来着?”

他大笑起来。这还是她平生第一次把他逗笑。

她在长凳上又挪得近了些,这样她穿着毛线连衣裙的大腿就紧挨着他了。他穿着一直垂到大腿中部的旧亚麻衬衫,里面穿着所有男人都穿的内衣裤,但他却能隔着两人的衣服感觉到她热乎乎的身体。这是怎么回事?他不敢置信地看了看她。她有着光滑的黑发和褐色的眼睛。她丰满的面颊很是吸引人。她圆润的嘴唇让人真想亲上一口。

她说:“我喜欢在风雨交加的日子待在屋里。那感觉真是温馨舒适。”

他觉得自己的欲火被挑逗了起来,扭过头去不看她。他问自己,假如凯瑞丝这会儿闯了进来,她会怎么想?他竭力压抑着自己的欲望,却欲罢不能。

他回头看了一眼格丽塞尔达。她的嘴唇湿润,并且微微张开。她向他倾过身子。他吻了她。她立刻将舌头塞进了他的嘴里。这是个突如其来、令人惊讶的亲昵动作,让他浑身一阵颤栗。他也把舌头塞进了她嘴里。这感觉跟吻凯瑞丝可不一样……

这个念头让他一惊。他推开了格丽塞尔达,站起身来。

格丽塞尔达问道:“你怎么了?”

梅尔辛不想说实话,便说:“你好像从来不喜欢我。”

她面露怒容。“我告诉过你,我得跟我父亲站在一边。”

“你改变得太突然了。”

格丽塞尔达也站了起来,向梅尔辛贴了过来。梅尔辛后退着,直到身子靠在墙上。格丽塞尔达抓起他的手,压在自己胸上。她的乳房又圆又饱满,梅尔辛无法抵御抚摸那对乳房的诱惑。格丽塞尔达说:“你以前有没有和女孩子——真的——做过?”

梅尔辛说不出话来,但他点了点头。

“你想没想过和我一起做?”

“想过。”他勉强发出了声音。

“如果你愿意,趁他们都不在,你现在可以和我一起做了。咱们上楼去,躺在我的床上。”

“不。”

格丽塞尔达用身子紧贴住他。“和你接吻把我的火全点了起来,我感到身体里滑溜溜的。”

他一把推开了她,用力比他打算的要猛,结果她向后倒去,肥厚的屁股坐在了地上。“别招我。”他说道。

梅尔辛并没有打定主意一定要这样做,但格丽塞尔达却认了真。“那就见鬼去吧。”她怒骂了一句,站起身来,咚咚咚地上楼去了。

梅尔辛呆立在原地,喘着粗气。他虽然已经拒绝了她,倒有些后悔了。

学徒工对年轻姑娘并不是很有吸引力。没有人愿意等上那么多年再出嫁。但梅尔辛还是追求过王桥的好几位少女。其中的一位凯特·布朗,是真心地喜欢他。去年夏天一个温暖的下午,他们在她父亲的花园里云雨了一番。随即她父亲猝死,母亲带着她们全家迁往了朴次茅斯。这是梅尔辛唯一一次做爱经历。现在他竟然拒绝了格丽塞尔达,难道他疯了吗?

他努力说服自己:刚才幸亏没有失足。格丽塞尔达是个水性杨花的女孩儿,并不真的喜欢自己。他该为自己拒绝了诱惑而感到骄傲。他没有像畜生般屈从本能,而是像男人一样打定了主意。

接着他就听见了格丽塞尔达的哭声。

她的哭声并不大,但他仍能听得清清楚楚。他踱向了后门。像镇上所有人家一样,埃尔弗里克的屋后也有一条狭长的空地,上面有厕所和垃圾堆。大多数人家都用这块地养鸡养猪,或者种些蔬菜水果,但埃尔弗里克的后院却用来储藏木料堆、石料堆、绳子卷、水桶、手推车和梯子。梅尔辛目视着雨点打在院子里,但格丽塞尔达的抽泣依然声声传进他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