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五

幸亏格温达是事后第一批看到安妮特的人之一。

格温达和佩姬把洗好的衣物拿回家,晾在珀金家厨房的灶火周围。格温达仍在珀金家帮工,不过如今在秋季,地里活儿较少,她就帮佩姬做些家中的杂活。她们处理完刚洗的衣物之后,就动手为珀金、罗勃、比利·霍华德和伍尔夫里克准备午饭。一个小时之后,佩姬说:“安妮特会出什么事呢?”

“我去看看。”格温达先察看了一下她的婴儿。萨米躺在一个编织的童床内,身上裹着一床旧的褐色毛毯,他那警觉的黑眼睛盯着火上冒出的烟柱卷曲着盘桓在天花板下,格温达亲了亲他的前额,就去找安妮特了。

她穿过风中的田野返回原路。拉尔夫老爷和阿兰·弗恩希尔急驰着越过她,朝村里而去,他们白天的打猎显然中断了。格温达走进树林,沿着短径前往妇女们洗衣服的地点。她还没走到,就迎面遇到了安妮特。

“你没事吧?”格温达说,“你母亲惦记着呢。”

“我挺好。”安妮特回答。

格温达看出来有些不对头。“出什么事了?”

“没事。”安妮特回避着她的目光,“什么事都没出,别烦我。”

格温达在安妮特面前站住不动,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她的面容无误地告诉格温达出了灾祸。初看上去她身体上没有受到伤害——尽管她身体的大部分裹在长长的毛料衣袍之内——但随后格温达就看到了她的衣裙上有深色的污渍,看着像血迹。

格温达想起来拉尔夫和阿兰急驰而过。“拉尔夫老爷对你怎么了?”

“我要回家。”安妮特想推开格温达。格温达抓住她的胳膊拉住她。她并没有使劲攥,但安妮特却疼得哭了,她的手滑向她的上臂。

“你受伤了!”格温达惊叫。

安妮特的眼泪夺眶而出。

格温达用一条胳膊搂住安妮特的肩膀。“回家去,”她说,“跟你母亲说说。”

安妮特摇着头。“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她说。

格温达心想,已经来不及了。

格温达陪着安妮特回到珀金的房子,一路上脑子里揣摩着各种可能性。安妮特明显地受到了什么袭击。虽说附近没有什么大路,她也可能受到了一两个过路人的攻击。强盗总是有的,但已经好长时间没见过韦格利附近有他们出没了。不,最可疑的是拉尔夫和阿兰。

佩姬很麻利。她让安妮特坐到一条板凳上,把她的衣裙从肩部脱下。两条上臂都露出了青肿。“有人按倒你了。”佩姬生气地说。

安妮特没有回答。

佩姬继续追问。“我说对了吧?回答我,孩子,不然你的麻烦就更大了。是不是有人把你按到地上了?”

安妮特了点了点头。

“多少男人?来,说出来。”

安妮特没有开口,但是伸出了两根指头。

佩姬气得满脸通红。“他们强奸了你?”

安妮特点了头。

“他们是谁?”

安妮特摇起头。

格温达知道她为什么不肯说了。一个佃户要控告老爷的罪行是危险的。她对佩姬说:“我看到拉尔夫和阿兰骑着马走开了。”

佩姬问安妮特:“是他们——拉尔夫和阿兰干的吗?”

安妮特点着头。

佩姬的声音压低到近乎耳语。“我琢磨阿兰按住你,拉尔夫干的那事。”

安妮特又点着头。

佩姬弄清了真相,就软了。她伸出两只手臂搂住女儿,抱着。“你这可怜的孩子,”她说,“我可怜的宝贝儿。”

安妮特抽泣了起来。

格温格离开了房子。

男人们不久就会回来吃午饭了,他们很快就会发现拉尔夫强奸了安妮特。安妮特的父亲、哥哥、丈夫,以及先前的情人会气得发疯的。珀金年事已高,不会做任何蠢事了,罗勃会听珀金的吩咐行事,而比利·霍华德又没有足够的勇气去惹麻烦——只有伍尔夫里克会不管不顾的。他会杀死拉尔夫。

那他就要被绞死了。

格温达要改变事件的进程;不然的话,她就会失去丈夫。她急匆匆地穿过村子,跟谁也不搭话,一路来到采邑的宅邸。她本希望有人告诉她,拉尔夫和阿兰已经吃完午饭又出去了;但时间太早,使她沮丧的是,他俩还都在家。

她在房后的马厩中找到了他们,他俩正在察看一匹蹄子受到感染的马。通常她在拉尔夫或阿兰面前会很不自在,因为她肯定只要他们看到她,就会想起在王桥贝尔客栈的床上她赤裸着身体跪着的一幕。但今天,那念头几乎没进入她的脑子。她好歹得让他们离开村子——马上就走,赶在伍尔夫里克得知他们干下的罪孽之前。她该怎么说呢?

一时之间她竟然哑口无言了。然后在绝望之中她开了口:“老爷,罗兰伯爵传来了一个口信。”

拉尔夫觉得诧异。“是什么时候?”

“一小时之前。”

拉尔夫看着他的扈从,阿兰正抬起马的一个蹄子检查。那人说:“没人来过这里。”

自然啦,口信会带到采邑的宅邸,告诉老爷的仆人。拉尔夫问格温达:“口信为什么告诉了你?”

她无奈地只好顺口编造。“我刚好在村外的大路上遇见他。他要找拉尔夫老爷,我告诉他,你们外出打猎了,你会回来吃午饭——可他不肯等待。”

这样的举动对传令人来说有些不同寻常,他们通常都要吃喝一顿,歇歇马匹。拉尔夫问:“他干吗这么匆匆忙忙的?”

格温达只好临时编造出借口,说:“你得在日落之前赶到牛港……我哪儿有这么大胆子盘问他啊。”

拉尔夫哼了一声。最后的话倒是言之成理:一名来自罗兰伯爵的传令人是不可能听凭一个农妇问这问那的。“你怎么不早告诉我这个?”

“我穿过田野去找你,可你没看见我就急着跑过去了。”

“噢,我觉得我还是看见了你。无论——那口信是怎么说的?”

“罗兰伯爵召你尽快到伯爵的城堡去。”她喘过一口气,又加了一些难以置信的话。“传令人让我告诉你,别等到吃完午饭,要骑上备用的马,立刻就去。”这很难让人相信,但她急于要拉尔夫赶在伍尔夫里克出现之前马上走开。

“真的?他没说为什么要我这么急地赶去吗?”

“没说。”

“嗯。”拉尔夫一副思考的模样,一时间什么也没说。

格温达急切地说:“这么说,你马上就去喽?”

他瞪了她一眼。“那就不关你的事了。”

“我只是不想落下话说,我没把要紧的事说清楚。”

“噢,是吗?哼,我才不在乎你想还是不想呢。走吧。”

格温达只好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