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论/再创嘉年华(第4/4页)

有时候,没有演唱会或运动赛事,人们还是会无来由地聚在一起办派对。每年夏天有好几千名女性朋友参加密歇根的女人音乐节(Michigan Women's Music Festival),官网上描述说:“那是地球上最棒的派对。”男同性恋圈则盛行“圈内人派对”(Circuit Party),他们跳舞、扮装,在化学药物的刺激下,可以嗨个好几天。同样地,我们要感谢同性恋们将万圣节变成大人的节日,现在每逢万圣节,各种性倾向的人都可以扮装上街参加游行。历史学家尼古拉斯·罗杰斯(Nicholas Rogers)简述近年来在这个节日观察到的景象:

在旧金山,许多同性恋漫步在卡斯特罗(Castro)、波克街(Polk)。特罗卡德罗俱乐部(Trocadero Transfer Club)则举办三天的主题派对,所有人扮成电影《冲锋飞车队》里的角色。在马萨诸塞州的塞勒姆(Salem),万圣节的活动多达四十场,吸引五万多名游客前来参加。盐湖城的私人俱乐部也开心地在举办派对,虽然当地的摩门教徒不喜欢亵渎和逾矩的行为。有位游客记得很清楚,他看见怀孕的修女和不正经的神父在舞池里打情骂俏,还有人在现场复制了三个摩门教教会屋顶上摆放的金色天使。[8]

最近发起的庆典活动也很引人注目,例如柏林“爱的游行”(Love Parade),这个户外跳舞派对每年吸引超过一百人万参加。还有每年在内华达州黑岩沙漠(Black Rock Desert)举办的“火人活动”(Burning Man),数千人不分老幼每年齐聚一堂从事艺术创作、跳舞、彩绘、扮装。

抗议活动是社会改革的手段,虽然它本身有些问题,但通过它我们可以创造许多嘉年华。我参加过各种示威活动,诉求包括反战、两性平等或经济正义,它们都具有嘉年华的特色:扮装、音乐、随性起舞、分享食物和饮料。媒体经常嘲笑抗议现场的嘉年华精神,说我们偏离严肃的政治主题,沉溺在娱乐当中。但经验丰富的组织者都知道,人们可不能等到“革命成功”之后才享乐。得州民粹主义者吉姆·海托(Jim Hightower)二十一世纪初期在美国各地发起“滚雷”(Rolling Thunder)活动,提供音乐、食物,让许多人可以相互交流;他的诉求是“让政党回归政治”。在这些运动中,每个人都能立即感受到团结带来的喜悦。面对国家与企业的强大权力,团结是人民唯一的力量来源。

事实上,从过去几年的趋势看来,抗议示威活动确实越来越像嘉年华,尤其是欧洲、拉丁美洲、加拿大和美国的“反全球化运动”。这些运动人士都是年轻人,会针对游行特别设计服装,最有名的是1999年西雅图环保运动中出现的乌龟服。他们脸上戴面具或彩绘,示威的时候带着鼓,有时也在街上跳舞,还在街头表演行动剧嘲弄当权者。西雅图的报纸报道了1999年的示威:“那个场景……和纽约跨年派对很像。有人砰砰砰地打鼓,有人吹喇叭,往空中丢飞盘,其中一个掉到警察的脚边,警察把飞盘捡起来,又丢回欢呼的群众里。”[9]扮装、在大街上跳舞、嘲笑权贵、拥抱陌生人,这些冲动是很难压抑的。

说到底,为什么人们会想做这些事?集体欢愉的能力建在我们体内,那是非常深沉的渴望,就如同我们能跟另一个人从事性爱活动。当然没有这些活动,大多数的人还是可以生存,但风险是陷入忧郁、孤单的梦魇中。为什么不找回我们人类特有的天赋呢?身为万物之灵,只有人类能够在音乐、色彩、飨宴与舞蹈中创造狂热欢愉啊!

两年前,在里约热内卢美丽的科帕卡瓦纳海滩(Copacabana)海天一线的美景中,我和同伴被一阵鼓声给吸引。沿着沙滩往北走,我们遇到了一群桑巴舞者,约每十人一排,塞满整个街道。有人告诉我们,他们是桑巴舞蹈学校的学生,在为嘉年华排练。舞者分布在各个年龄层,从四五岁的孩子到八旬老人都有,有些穿着华美的服装,有些穿着里约街头常见的背心和短裤。对十九世纪的传教士甚至二十世纪的保守教徒来说,他们的舞步很淫荡,又充满性暗示。再说,街上被棕色皮肤的人占满,看起来就让人很苦恼。

但桑巴学校的学生表现出高贵与自信,专注在他们的节奏中,跳着舞往沙滩移动。他们的脸色略显疲态,却同时闪耀着宗教般的高昂精神。一个清瘦、皮肤棕色的年轻男子在乐手的后面带头跳舞。他现实生活中的职业是什么?银行职员?公交车司机?无论如何,在他光彩的羽毛装衬托下,现在他是一位王子,一个神话人物,甚至是个神明。此时此刻,人们之间没有分别,每个人都是嘉年华创造的爱玩客。

当他们踏上沙滩的栈道,不需要邀请,也不需要吆喝,旁观的人便自动随着节奏摆动。没有人会尴尬,也不需要酒精来解除都市生活的规范。桑巴舞者跳到哪群人身边,那里瞬间就变成庆典会场,当中没有任何“意义”,没有宗教寓意、意识形态,也不是为了赚钱——只是跳舞。在这个拥挤的星球,我们需要更多没意义的活动,去体会我们存在当下的奇迹,并且好好庆祝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