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永通桥战(一)

喇叭呜咽,战鼓雷动,一队队的人马驰过,一车车的火药火炮拉住,清兵大军在永通桥边筑起了一个巨大的阵势,一阵狂风吹过,标着各部番号的旗帜凌空飞舞,阵势中似乎飞起来一大片五色云朵,低低得浮在清军阵里面,武云迪胯下的骏马的鼻子里喷出了白气,似乎感受到了大战即将来临的气氛,躁动不安地抬起蹄子刨着地面,武云迪摸了摸马耳朵,让马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没说话,只有狂风在呼啸着吹过人群,吹起了无数尘土。

武云迪眼睛眯了起来,一个斥候骑着马飞奔过来,“大帅!洋人已经到了,就在五里之外!”

武云迪一摆手,“发信号,通知各部!”身畔的传令官高声应下,从身畔的箱子里依次拿了两个烟花出来,“嗖嗖”飞上了半空,“砰砰”炸出了两个烟花,一个黑色,一个红色。

看到信号的各部将领大声呼喝,接收到命令各自朝着既定的地点散去,人马嘶腾,神色彪悍的士兵沉默而坚定地朝着未来走去,武云迪默默看了眼前这一切,转过头,对着同样骑在马上的李鸿章微微鞠躬,“抚台大人,这首战就靠着你的部下了!”

“都统客气。”李鸿章上了战场也不废话,干脆了当地说道,“这是本官应该做的,职责所在,皇后娘娘又搬空了兵部的府库,把北边所有的武器和火药全部都发到这边。”李鸿章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就是堆成山也要把洋人堆死!”

唐布拉吉冷哼一声,纵马离开了三人聚集之地,“我去后头准备了。”

“本官自然不会大意。”李鸿章抚了抚短须,神色凝重,“洋人自攻破大沽口炮台,一路所向披靡,就算通州左近的团练也不过是延迟了洋人的进攻速度,今天。”李鸿章咬牙,“本宫就是拼着淮军重起炉灶,也要和洋人拼了!”

“多谢大人!”武云迪高兴极了,朝着李鸿章抱拳以示谢意,李鸿章连忙还礼,武云迪站直了身子,不屑一顾地对着身后的健锐营一干将领们说道,“瞧瞧人家,不远千里来帮咱们八旗老少守卫京师,咱们皇城根下的老少爷们,也不知道拿什么招待人家呢?要是丢了份子,日后可怎么回四九城吹嘘?”

身后的一干健锐营将领被武云迪激的哇哇大叫,一个叫金宝的人跳了出来,“不消大人激将!皇后娘娘就在咱们大营后头等着咱们八旗子弟兵的好消息,若是这次战丢了脸,还说什么天子脚下,什么四九城的顽主!哥几个,咱们的家人,就托付给主子娘娘了!”金宝振臂高呼,“死怕个球!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小金子说的极是!”边上几个人点头,“谁也不是那没乱子的太监,走!咱们别让南边来的土包子小瞧了!”

武云迪苦笑,对着李鸿章说道,“大人切勿见怪。”

“无妨。”李鸿章淡然说道,“那本官就去督阵了!”

武云迪目送李鸿章回归本部,又吩咐……

长号呜呜吹起,“来了,来了!”

额尔金指挥着炮兵拉着车架上前,又抬起头拿起望远镜看着几千米开外隔着一座雄伟的石桥严阵以待的中国士兵,看到都是坐在马匹上的骑兵对着自己虎视眈眈,额尔金嗤之以鼻,“这些中国人,真以为,在没有火炮火枪火线压制下,就靠着骑兵就能攻破我们的第一道防线?”

“不过也不能大意。”葛罗对着额尔金警告道,他觉得这个英国人从刚开始的狂妄自大,到遭遇袭击之后变得谨小慎微,什么风吹草动就疑神疑鬼,到了现在,马上要遭遇中国人的正面军队,认为自己的军队正面作战无敌(虽然葛罗也是这么认为)的额尔金又恢复了狂妄自大的本性,骄傲地不可一世,但是葛罗觉得还是谨慎一些比较好。

“当然当然。”额尔金点头,“中国人虽然没用,但是有些话还是很有道理的,有句话说狮子抓兔子也要用全力,就按照原定计划。”额尔金有力往下挥了右手,传令兵大声传话,摆在联军阵前原本望着前面徐徐拉近的火炮停了下来,各个填弹兵迅速地把炮弹填入到火炮之中,一个带着红帽子的军官一声令下,火炮上的引线被一一引燃,黑黢黢的火炮口在短暂的无言之后,轰的一声,射出了火光一道,怒吼着冲到清军阵前。

永通桥往西不知道多远处的一个小山包前,有一座孤零零的小庙,就看着庙前的残碑,山门上的衰草,和庙檐下的蜘蛛网,就知道这是一个废弃的小庙,估计只有些狐鼠之类的活物才会来到这里,不过今个被一伙侍卫团团围住,勉强收拾了一下,里头可以稍微遮风挡雨,倒是惊了不少山鸡野兔出来。

一个侍卫急匆匆地绕过放在山门前的车马,进了小庙的大殿,单膝跪下,“报,英法军队攻到了!”

背对着大门盘膝坐在蒲团上的皇后身子震了一震,没有说话,站在皇后身后的恭亲王摆了摆手,让侍卫退下,双手交叉,放下身前,也没有多说话。

庙内点着树枝燃烧的茶壶咕噜咕噜沸腾了起来,安德海连忙把茶壶提溜了起来,倒了两碗茶放在香案上,退着身子出了庙,转过墙根,就看着德龄低着头,对着地上的一窝急急忙忙在搬家的蚂蚁出了神,安德海有些畏惧这个沉默寡言的前辈,不过不在宫廷里头,也少些规矩,安德海也就放开了些,“德公公,看着这蚂蚁呢!?”

德龄默然点点头,抬起了头,看了看天色,东边有一朵巨大的乌云朝着这边涌来,小安子又问道,“德公公你说,咱们大清能胜吗这次?”

德龄摇摇头,“我不知道,你也别多问了,娘娘心烦着,只是丝毫不露出来,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胜,再怎么着,也轮不到我们操心这些事儿,咱们当好自己的差事就行。”

德龄刚刚说完话,东边就响起了隐隐约约的闷雷似的声音,轰隆隆轰隆隆从远处传了过来。

安德海倒的茶碗里茶水热气腾腾,突然间,平静的茶水泛出了一阵阵的涟漪,窗檐下震动了一点灰尘下来,恭亲王的耳朵动了动,那闷雷似的声音传了过来。“看来那边是开战了。”

“在这边也不用再担心了,再担心也是无用,六爷,请坐下吧。”恭亲王依言盘腿坐在依旧穿着红色龙袍的皇后身后的一个蒲团上,杏贞抬起手,拿起了香案上的一杯茶,饮了一小口,干哑的喉咙终于有了些滋润,不那么难受了,杏贞放下了茶杯,转过头,看了恭亲王一眼,“六爷,本宫太任性了,怕是要拖累你了。”

恭亲王原本是满腹的不解和怨言,被皇后带着歉意的明眸一扫,顿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皇后娘娘这是什么话,伺候娘娘是奴才的本分。”这么一句话脱口而出,恭亲王险些要给自己打两巴掌,这么卑躬屈膝的话是自己个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