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8章 三月初三(三)

那几个山东来的商人轰然,“原来是冯大人,这可是位传奇哪!”

警察得意的走到别处维持次序,天子脚下,人都是眼界不同,听到几个外路商人如此没见识,不由得鄙夷:“冯大人算的什么,如今到底也是五品官到头了,只是他的女儿,女婿,说出来要吓你一大跳!”

“俺知道,俺知道。”商人兴奋地说道,“是昔日在八里桥击毙洋鬼子士兵的县君!皇太后亲封多罗格格!”

“是这位。”边上又有一个人在饶舌,“女婿自然是太后的义妹夫,八旗里头第一个好汉,武云迪武大人!”边说边翘起一个大拇指出来,“他可是赵子龙转世!南下征发逆,八里桥灭洋鬼子,新疆败阿古柏,这都是一等一的功绩,如今已经封伯了!”

“八旗里头第一位好汉那里轮得到武大人,当然了,武大人自然是厉害的,可再厉害,也比不过荣禄大人!允文允武,上马管兵,下马如今就在丰台管军,还在讲武堂教导军官,这才是儒将!武大人无非是一位将才,荣大人才是帅才!岳武穆戚少保的那种!”

于是两个人又争吵了起来,五爷站在边上看不过眼,连忙劝解,“两位爷,这就不必吵了,两位都是皇上驾前为臣的,都是一等一的宣力功臣,那里要分的出高低来,快看,这进献的队伍到了!”

这里才安静了下来,众人的脖子都变的和鹅一样的长,只见鼓乐之后,又有连串鞭炮响起,震耳欲聋之余,更是把场内变得烟雾缭绕,不多会,八个彪型大汉,抬着一个事务慢慢的走来,这初春的天气,可几个人头顶冒着热汗,筋肉毕露,抬着一段铁块的模样,一个红绸布结成的花赫然在目。

众人看着那个铁块,黑黢黢的,泛着幽光,长长的一段,似乎有一人多高,显得十分粗壮,这也不像是什么进贡给万岁爷的祥瑞之物啊,这么一段铁,那里都能打出来,无非是粗一些长一些罢了。

大家正在困惑之际,一个在队伍前头敲着锣的衙役,咣的一声,敲响了铜锣,“这是汉阳铁厂出产可以用作铁路之用的第一块钢轨!这是汉阳铁厂出产可以用作铁路之用的第一块钢轨!”

不少人还是十分困惑,这汉阳铁厂出产的铁事物不算新鲜,这铁轨钢轨什么的,是稀罕物件吗?五爷周边的人都知道五爷是衙门里头的人物,于是问五爷,“五爷,这钢轨有什么要紧的?”

五爷的眼睛已经放出了亮光来,“这钢轨可不是闹着玩的!昔日铁路,从火车到钢轨,都要从洋人那里去买,多少钱都是洋人一口说了算的,汉阳铁厂虽然早就出铁,可这出产的只堪作为民用之物,若论用在铺设铁轨,这硬度和防生锈,都是做不到,没曾想,这居然能合格了!这可比什么祥瑞之物更让人喜庆的!”

那个衙役也在声嘶力竭的宣传此事,“汉阳铁厂出产了此物,日后就无需再问洋人买啦!”

“好!”人群知道了此物的厉害,连天的叫起好来,这时候那块黑疙瘩看上去倒是比什么都要招人喜欢,队伍缓慢朝着前头走去,大街上两边还是堆满了人,祥福茶馆的门口,一群茶客看了热闹,摇摇头,啧啧称奇,“不容易啊不容易。”一个茶客摸了摸头顶的青皮,“这张之洞真是了得,几年之间,就把汉阳铁厂,一力支撑起来了。”

“那是太后慧眼识人。”边上一个茶客哧溜喝了一口热茶,又叫小二把茶满上,“知道张之洞能干事,所以翰林院历练了,就外放一任知府,还是汉阳这样一省首府所在的知府,把汉阳铁厂的差事交给他,不然,他如今这个布政使衔,不知道要那里去得呢!”

“也该是朝中的好事儿。”另外一个人也说道,“若不是谭亭襄大人,在湖广,把两省之财力都堆在了汉阳铁厂,这张之洞,巧妇也是难为无米之炊啊,说到底,还是六王爷主持的好!”

之前先发话的茶客看着这个称赞恭亲王的人,知道他是做南边洋货生意的,如今在这一片,也算的上是殷实之家,“我说王爷,您这个南货店,接下去估摸着要生意越发好了吧?别的不说,那些汉阳铁厂出的铁玩意,既然能做铁轨的,还怕没人抢着买?”

“哈哈,那里的话,咱们这些都是小打小闹。”王爷笑道,谦虚的摆摆手,“这靠着汉阳铁厂赚钱的可不是我这些小虾米咯。”

“王大爷说的是啊。”一个老者放下了手里嗑的葵花籽,他是在商号里头当账房先生的,这消息实在是灵通,“外头都说,这交通部,才是赚大钱的地方呢!”

“交通部怎么赚钱了?您到时给说说?”

“这汉阳出产的铁,做铁轨够了,就算再贵,还能贵的过漂洋过海洋人哪里买来的吗?这样省了一大笔钱来,嘿嘿,这洋火车上头,收的车票那么贵,岂不是要赚翻,再者,建马车这些可都是要铁的,铁便宜了,马车自然就多了,官道上,那些关卡,什么养路费,又要大收特收了。”

王爷用热毛巾擦了擦手,“这样说来,那些军火厂子,岂不是也要兴盛起来了,昔日这火枪火炮的铁都不成样子,咱们自己有了好铁,这就好办了。”

“我听说,这往着蒙古去,就要建铁路了,听说这事儿和火枪火炮有关系呢。”

“这能有什么关系。”五爷嗤之以鼻,“蒙古哪里能有什么好铁矿不成!”

祥福茶馆一阵骚动,不少人连忙站了起来,急匆匆的走到门口来迎接,王爷原本十分不屑,对着边上的人说道,“估摸是那个小衙役来打秋风了。”拿着茶盏喝了一口,瞥见进来的人,连忙把嘴里的茶水吐了出来,急急起身,用力挤过人群,朝着来人就打了个千,“哎哟,方老爷!”五爷素来倨傲,一是旗下的,二来这几年着实赚了不少钱,有身份又有钱,一般人是看不起的,只是目前的这位他实在是不能与之相比较的,“您是有日子没来了,实在是稀客啊!”

方老爷留着长须,带着一个绸布的六合帽,微笑着朝着大家拱拱手,“这些日子都在都察院里头忙着事儿,所以有些日子没来了,还是老样子。”方老爷对着掌柜地说道,到了自己素来最喜欢坐的位置上,王爷厚着脸打横坐在了这位方老爷的下首,“听说方老爷要外放高升了,实在是大喜大喜啊。”

边上的人也一力奉承,“能和方老爷这样的红顶戴一起喝过茶,这辈子也不算白活了,什么时候请方老爷玉趾驾临寒舍,也给我家里头那些不成器的小子,沾沾方老爷的福气。”

方老爷就是那一日肃顺行刑的时候在茶馆里说肃顺还是人才的哪位,之后巧遇了那位贵人,从内阁中书一跃成为御史,这么几年下来,针砭时政,言之有物,绝不乱开地图炮,颇得圣心,虽然已经在都察院干了十余年,可身上已经是六品的官位在身,最近听说吏部考核都是上等,马上就要外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