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0章 有意无意(二)

载澄想了想,“别的事儿也不会,昔日跟着先帝爷当了个蒙古正红旗都统,管着旗务倒也可以。”

恭亲王摇摇头,“不成不成。”瓜尔佳氏有些着急,之前恭亲王教训儿子,她不敢插话,这时候见到儿子上进想要差事,恭亲王反而反对,连忙开口了,“澄儿要差事,爷你怎么不肯呢?凭他什么差事,澄儿是您的儿子,难道还当不起吗?”

“旗务是小差事,若是以往,我就是把蒙古八旗都给他管都无妨,只是现在不能管,八旗的事儿,现在他不能去沾染,不然他什么举动,外头就会以为是我的意思。”恭亲王微微思索,右手拿起杯盏的盖子敲了敲盖碗,“就先当内大臣,在宫里头当差。”他见到了载澄头拨浪鼓的摇起头,喝道,“我知道你看到太后就怕,这才要你进去当,不然我瞧你无法无天,都没人管得住你!”

载澄苦着脸不敢言语,恭亲王看到越发来气,“下作东西!还不离了我这里!”

载澄走了出去,见到费莫氏就站在跨院的外面焦急的望着里头,费莫氏瞧见了载澄连忙迎了上来,上下打量,焦急的发问:“阿玛可动手了吗?有没有打坏了地方?”

自从婚后,载澄就一直对着费莫氏淡淡的,今日见到她如此焦急,心里一动,摇摇头,“没事儿,阿玛最是疼我了,怎么可能动手。”

见到载澄没事,费莫氏却板起了脸,“该叫阿玛教训教训你,成日里头不跟家,在外头找那些下作的女人!”

载澄嘻嘻一笑,打了个哈欠,“这些日子我就不出门了,好好陪陪我的夫人。”他随即垮下脸,“以后可没好日子过了。”

费莫氏虽然板着脸,可还是搀扶着载澄朝着自己的跨院走去,“我阿玛已经打发人问过好几次了,若是你还如此,那就要接我回娘家,再也不住什刹海。”

“岳父大人刚刚拜了相,正是最忙的时候,还有空来关心小婿呢?”载澄到了自己的房间里头,盘膝坐在炕上,费莫氏的父亲是文煜,费莫氏,字星岩,满洲正蓝旗人。由官学生授太常寺库使,历任刑部侍郎、直隶霸昌道、四川按察使、江宁布政使、江苏布政使、直隶布政使、山东巡抚、直隶总督等要职,后曾一度被免职,同治三年重新起用,历任福州将军、刑部尚书、总管内务府大臣,光绪七年授协办大学士。故此载澄有拜相一说。

“什么拜相,只是协办大学士罢了。”费莫氏给载澄找了一个垫子,让他歪着更软和些,“不过这些日子似乎得了太后的青眼,时常召见。”费莫氏有些担心,“这可不知道是不是好事儿。”

“当然是好事儿,太后是有威仪不假,但是她看中的人,没有一个不是飞黄腾达的。”载澄喝了一口茶,笑道,“看来岳父大人还要发达。”

“倒也不求阿玛发达。”费莫氏摇摇头,“我虽然外头的事儿不知道,可也听说了八旗要免了丁银的消息,这可是风头浪尖的事儿……”

风口浪尖的当然不会是文煜,而是承恩公崇绮,他这一日刚刚从礼部衙门当差回来,下了马车,只是喝了几口茶,管家就拿了一大叠的名刺过来禀告:“这些是今日下的拜帖。”

“都有那些人?”崇绮也不接过名刺,喝着茶问道。

“除了一些老爷的同年,其余的都是旗下的都统佐领牛录。”

“把我那些同年的放下来,我一一回复,旗下的都收起来,不要给我看见。”崇绮吩咐道,他的妻子走了进来,“老爷。”

“恩。”崇绮点点头,眼中有些疲倦之色,“这些日子你辛苦了,整日间要应付这些人。”

“没什么辛苦的。”崇绮的妻子是端华的女儿,八旗之中素来都是联姻甚多,这么说起来,慈禧太后和端华居然也是儿女亲家……爱新觉罗氏对着崇绮担忧地说道,“外头可是纷纷扬扬的,我在家里头也听到了不少,老爷这样子,实在是得罪人太多了。”

“我如今还怕得罪人吗?”崇绮平静地说道,“你是知道我的心思的。”

“老爷。”爱新觉罗氏红了眼眶,却还强忍着泪珠,“都是为了孝哲皇后。”

“是的,我就是为了孝哲皇后。”崇绮放下了盖碗,就坐在椅子上沉思往事,“阿玛因为兵败发逆,革职抄家,判斩监候,我原本在工部当差受了牵连,差事也没有了,之后发奋读书,当年就是西圣钦点我为状元,这是我受的第一个恩德。后来孝哲皇后入宫,我们全家阿鲁特氏抬入满洲正黄旗,阿玛和我又都封了承恩公,这样天大的福分是第二个,皇后大婚的那一夜,我就发誓,要向西圣效忠,向英宗皇帝效忠,就算什么事儿只要太后和皇帝吩咐,我就绝不会不去做,所以昔日八旗改革的事情那样的艰难,我还是去做了,这是为了报答知遇提携之恩。”

今日崇绮的谈兴颇高,“后来虽然被打了,我也不在乎什么脸面,倒是英宗皇帝十分生气,不过这件事儿就搁下了,这事儿完了,别的事儿却出来了,英宗皇帝早逝,我以为这辈子,阿鲁特氏再没指望了,天可怜见,皇后娘娘有了身孕,虽然太医院不敢声张,但是我早就知道这一胎是个男胎!西圣垂怜,空悬帝位以待皇后产子,我实在是感激的无法言表,这一身肉都卖给太后又有何妨!阿玛已经八十岁,为了让皇后放心,两日就要在圆明园值夜守卫,你难道忘了那些日子在家里日日上香拜佛?”

爱新觉罗氏只是抹泪不答,“这都过去多少年了,老爷您还记得这些琐事。”

“这些可不是琐事。”崇绮微笑,“是我实实在在觉得有盼头的日子。”

“那一夜,我不仅失去了皇后娘娘,失去了阿玛,更是失去了英宗皇帝的嫡子,我的亲外孙!”崇绮的额头上爆出了青筋,双眼通红,显然回想起了那血与黑暗的同治十四年三月十五日之夜,“我们一家人所有的希望都在那一夜破灭了。”

“只要平安诞下龙子,英宗皇帝的血脉才能得到延续!”崇绮的话语里除了对自己未来的可惜之外,还有愤恨之情,“英宗皇帝和西圣如此对我,阿鲁特氏却无福为大清诞育后嗣,夫人,我好恨啊,好恨啊,愧对先帝和西圣。”

“这不是咱们孝哲皇后无福。”爱新觉罗氏倔强的抬起头来,她是端华的爱女,昔日也是掌上明珠一般宠爱着,骄横之气绝不会少,也不会和寻常女人一般只知道哭哭啼啼,“是那些罪人作的祸!”

“是那些罪人作的祸。”崇绮面无表情地说道,“虽然那些罪人都已经伏法,但是远远不够,夫人,绝对是远远不够,我要这些八旗的垃圾为英宗皇帝,为孝哲皇后,为没有来得及出生的英宗皇帝嫡长子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