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逝去的朱佑榕(第2/3页)

向小强现在才知道这里有多静,才知道一个人在这里呆长了,耳朵会多敏锐。他现在已经明白,刚才蹑手蹑脚摸过来的时候,自以为很隐蔽,是多么地愚蠢。

空气中,只有朱佑榕温柔地拨动吉他弦,发出清晰、醉人的声音。

慢慢地,她跟着吉他弦声顺了几句,又鼓起勇气轻唱起来:

……

“罗网是坚韧的,但要撕破它的时候我又心痛。

我要自由,但我却因为希望自由而羞愧。

我确知那无价之宝就在你那里,而且,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但我却舍不得我那满屋的俗物。

我身上披的是灰尘和死亡之衣。我恨它,但又热爱地把它抱紧。

我的负债很多,我的失败很大,我的耻辱秘密而又深重。

但当我来祈求的时候,我又战栗,唯恐我的祈求得到允诺。”

……

向小强连猜带蒙,只听得懂五分之一,根本听不懂什么意思,只觉得非常好听,旋律非常醉人。

但是,他似乎听出了一点异样。

朱佑榕似乎哭了。唱到这一段后半段的时候,鼻音重起来,很像是已经流泪了。

向小强心中怦怦跳着,犹豫着,不知道在这种时候,自己应不应该冲上前去,一把抱住她。

好几次他都有这样的冲动,直觉告诉他,只要此刻冲出去,拥她入怀,自己和朱佑榕之间的爱情就完满了。

要是个普通的女孩,比如秋湫、秀秀、甚至郑玉璁的话,他早就冲出去一百次了。

但是,这是朱佑榕。

向小强每次要迈出脚的时候,总像是有一只手把他硬拉回来。他心脏狂跳着,汗流满面,自己都快坚持不住了。……天哪,这可是女皇陛下啊!

……

朱佑榕在池塘边,背对着他又坐了一会儿,轻轻叹了口气,抬手擦了一下眼泪,仰脸望着月亮,拨弄着琴弦,边流泪边唱着:

“我的欲望很多,我的哭泣也很可怜,但你却永远坚决地拒绝我。

这刚强的慈悲已经紧密交织在我的生命里。

有时候我懈怠地挨延,有时候我急忙地寻找我的方向;

但你却狠心地躲藏起来……”

……

向小强躲在树丛后,听着带着哭腔的歌声,啃咬着自己的大拇指。他心中烦躁不安,如果能听得懂朱佑榕此刻唱的是什么,他愿意用1000000明洋来交换。

池塘边的朱佑榕边颤抖边唱着:

“我只在等候着爱,要最终把自己交到你的手里。

他们要用法律和规章来约束我,但我总是躲着他们。

因为我只等候着爱,要最终把自己交到你手里。

他们责备我,我知道他们责备的有道理……

但是……

我只等候着爱,等候着最终把自己交到你手里。”

……

唱完这一段后,朱佑榕不再唱了,而是仰望着天空,手中的吉他慢慢滑落,“噗通”一下滑到了池塘里,漂浮在水面上,在月光下散出一圈圈涟漪。

朱佑榕望着水中心爱的吉他,无声地痛哭起来,双肩和背不住地颤抖着,又望着月亮,一手捂着嘴巴,一手不住地抹着脸上的泪水,尽管无声,但哭得痛彻心扉。

向小强则满面羞惭,落荒而逃,借着朱佑榕痛哭之际,轻手轻脚、很快地跑掉了。

向小强心中也酸酸的,偏偏不知道朱佑榕什么事哭得这么伤心。他恨自己上学的时候没有好好用功,现在弄得英文歌词也听不懂。要是能听懂,起码能根据朱佑榕唱的歌子,来分析出朱佑榕到底是因为什么事哭成这样,也好判断该怎么办,是冒险冲出去,还是悄悄退走。

要是朱佑榕没哭,只是坐在池塘边发呆,没准向小强就过去了。但现在朱佑榕哭成这样,已经是这样一幅情景,他觉得朱佑榕未必希望这样被自己看到,自己出去未必有好结果。

……

向小强回到御书房后,看看挂钟已经快两点了。郑玉璁已经不在御书房里了,李夫人也不在这儿了。大概是她们实在困得不行,去睡觉了。书房的四角,只有四名宫女规规矩矩地侍立着,目不转睛地看着脚下的地面。

向小强一点睡意也没有,决定就在这里等朱佑榕。毕竟朱佑榕允许自己今晚进宫,就是要见面的。现在还没有“见到面”呢。

御书房里也很静,只有墙上挂钟“滴答滴答”地走动声。

等到他打起了第一个哈欠的时候,外面传来了两个宫女的声音:

“陛下。”

“陛下。”

然后是朱佑榕冷淡的声音:

“嗯。”

向小强一个激灵,站起来,整整军装,把帽子夹在腋下,立正望着门口。

朱佑榕一身宫便装走进来,很随意地坐在她的书桌后面,顺手拿起桌上的几张奏折,看了看,拿起钢笔签上字放在一旁,又拿起下一张看。

这时候宫女捧着茶盘上来,放在她桌上。朱佑榕摇摇手,连头也没抬,淡淡地说:

“夜深了,我不喝茶。问向大人喝不喝。”

宫女有些意外,讪讪地看着朱佑榕,又看着向小强。向小强示意让她把茶盘放在自己身边的茶几上。

那宫女放下茶盏,很殷勤地对向小强笑笑,然后轻手轻脚地退到一旁,招了两下手,示意四角的宫女也跟着退下去。

“不用,”朱佑榕仿佛脑后长了眼睛一般,也不抬头,冷冷地说道,“你们不用退下,就在这儿服侍。”

几个宫女不知道怎么回事,紧张地相互望望,不知道陛下跟向大人怎么闹翻了。她们小心翼翼地站在原位,望着地上,轻声答道:

“是。”

向小强明白,自己刚才的偷窥,一定是被她发现了。他庆幸刚才自己没冲出去。要不然,现在可能更糟糕。

他轻咳了一声,小心说道:

“陛下。”

朱佑榕也不抬头,只是淡淡地答道:

“向大人,这么晚还要把你请来,实在是辛苦你了。保定的事情,朕已经大概知道了。现在你有什么想法,就可以跟朕说说了。”

向小强看朱佑榕这个样子,心中难受之极,有心跟她解释一下,又瞥到四角站着的宫女,怎么看怎么别扭。话在心里憋了半天,终于冲口而出:

“陛下,我们……我们不必要这样吧。”

朱佑榕抬起脸来,显得有些吃惊地望着他,好像自己被冒犯了一样。她只是用眼睛扫了一下向小强,又低垂看着桌上的奏章,淡淡地说道:

“向卿,请你自重。”

向小强心中一阵痛楚,就像被刀扎的一样。眼前的朱佑榕已经完全陌生了。这种感觉绝不是那个叫自己“挺之”的朱佑榕,甚至也不是之前叫自己“向老师”的那个朱佑榕。

这个朱佑榕似曾相识,而且只见过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