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一个人的江湖(第2/3页)

他选择了闭门不出,采取乌龟战术以挨过这段最困难的时光。

这让诸葛亮颇费思量。

这个,司马懿这个样子,仗还怎么打嘛。战争战争,总是双方的游戏,不能一个人自娱自乐吧?

于是接下来,魏延每天都干着同样的活——挑战。

引魏兵出战。

可魏兵说不出来就不出来,打死我也不出来。这样的情形一直持续了半个月。

诸葛亮只得叫停了。

当一种游戏玩不下去时,唯一的办法是换一种游戏。

逗你玩。千方百计地逗你玩。只要你还有玩心。

于是,在半个月后的某一天,司马懿惊奇地发现,魏延停工了。他不再无谓地挑战魏兵,而是选择了离开。

不仅他离开,所有的蜀兵都离开——他们拔寨而起,呼啸而去,不知所终。

张郃的好奇心起来了。他认为,诸葛亮一定是因为部队缺粮,所以打道回府了。

司马懿的好奇心没有起来。司马懿认为,一个人经常对这世界产生好奇心,其实是不成熟的表现,不是见多识广的表现。

要淡定从容,识破敌人的阴谋诡计,如此才能不上当。

当然,司马懿现在还不知道诸葛亮突然撤兵的背后到底有什么阴谋诡计,但他决定,不追赶,任其远去。

这叫有所为,有所不为。

第二天,探子来报,说蜀军在三十里外地下寨。

司马懿笑了,那是世事皆在掌握的会心一笑——诸葛亮聪明,却还是小聪明。这叫诱敌深入,他懂。

就这样又僵持了十天,蜀军和魏军相隔三十里地,相望于江湖,却不相忘于江湖。

就像怨偶,天天相望,却从不忘记。

第十一天,情况又发生了变化——蜀军又后撤三十里地,在离魏军六十里外地下寨了。

现在,蜀军和魏军相隔六十里地,相望于江湖,又不相忘于江湖。

三十里地和六十里地有什么区别吗?张郃的好奇心又起来了。他要搞清这两个距离间的区别。

司马懿闭上眼睛,依然世事皆在掌握的神情。

他不说什么,张郃也不敢说什么,虽然他对世事依然稀里糊涂,不知其内在的变化规律。

第二十一天时,情况再次发生了变化——蜀军又后撤三十里地,在离魏军九十里外地下寨了。

张郃这下看明白了,诸葛亮这是缓兵之计,以达到渐退汉中的目的,要再不追,蜀军就溜之大吉了。张郃无限幽怨地看一眼闭目养神的司马懿,觉得他错失战机却又自以为是,简直是废物一个。

司马懿却依然认定诸葛亮在使阴谋诡计,而不仅仅是缓兵之计那么简单。

司马懿:这是陷阱。

张郃:不,机会。

司马懿:陷阱有时看着像机会。

张郃:机会有时看着像陷阱。

司马懿:不追比追好。

张郃:追比不追好。

司马懿:唉,如果你活到我这个年纪,就不会追了。

张郃:哀莫大于心死。

司马懿:这不是心死,是成熟。

张郃:成熟是保守的代名词。一个人成熟是苍老的开始。

司马懿:血气方刚是冒险的代名词。一个人血气方刚会四处碰壁。

张郃:未必。

司马懿:一定。

两个人讨论半天的结果是妥协。

司马懿同意去追,但要兵分两路:一路由张郃领着当前锋去一探究竟,另一路由司马懿领着随后接应,以防诸葛亮伏兵。

这个结果貌似很稳妥,又有攻击性,就像那些世事妥协的结果,总是两手抓、两手都要硬——看上去很美。

但事实上,司马懿在这里悄悄地犯了一个错误。

他心动了。

放弃了自己的原则。他曾经对自己要求不好奇的,现在在张郃的引诱下忍不住好奇了一把,想看看前方究竟是陷阱还是机会,想满足一下自己难与人言的好奇心。

这样的改变毫无疑问是危险的,但司马懿无法说服自己,一颗心不蠢蠢欲动。

他出发了。

在张郃引三万兵出发之后。

结果是打起来了。最初的局面其实对司马懿有利——当张郃的前锋部队与张翼率领的蜀军打了一场遭遇战,双方不分胜负之时,司马懿的适时加入对扭转战局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

蜀军顶不住了。

司马懿以为,他这次终于抓住了诸葛亮的软肋,还有所作为了一把——这样的感觉,真是很爽。

但是,世界上很爽的事情总是很快就消失了。被司马懿围攻的蜀军并不是主力,而是诱饵。真正的蜀军主力部队在姜维、廖化的率领下兵分两路,直袭司马懿的大本营去了。

这真是一个噩耗。司马懿这才知道,不是他玩了诸葛亮一把,而是诸葛亮将他玩了一把。

他前后夹击,诸葛亮声东击西,很显然,前后夹击输给了声东击西。

司马懿无限幽怨地看一眼张郃,觉得他真是把自己害惨了——一个人自己沉不住气不要紧,不能让他人也沉不住气啊……

便回撤,去保自己的大本营。

这是致命的回撤。

也是诸葛亮算计中的回撤——两股蜀军开始合围了。姜维、廖化的蜀军主力部队其实是佯攻司马懿的大本营,目的是诱他回撤,同时沿路设下埋伏,予以围歼。另外,张翼率领的蜀军则反守为攻,一路如影随形地追击,魏军惶惶然如惊弓之鸟,真是死伤无数。

当然,战争的精彩其实在于悬念迭出。

在于离胜利只有一步之遥时,胜利却倏忽不见,飘然远去。

诸葛亮的遗憾也正在这里。他以为打败司马懿已是指日可待,二出祁山即将收得全功时,一个人的死却打乱了他的预期或者说美好愿望。

张苞死了。

在成都不幸身亡。

作为张飞的后代,张苞在诸葛亮心中具有特殊的符号意义。它是一种亲情,一种依恋,一个时代存在的象征。诸葛亮接到噩耗,感时伤怀,自己也染病了,卧床不起。

司马懿由此死里逃生。一场已然打得不尴不尬的战争最后不尴不尬地结束了。诸葛亮回成都养病,司马懿则惊魂未定地回朝,带着对自己人生的暧昧评价,心情复杂地回到魏国。

不过在心里,司马懿还是不认输的。是他输给了诸葛亮吗?

错!是张郃。

司马懿如是给这场战争定性。

只有脂肪

建兴八年的秋天,魏蜀间的新一轮战争又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