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臣忧顾不在边陲 第五节(第3/4页)

况且,实际上韩维与范纯仁也很关心深州的存亡。

而且,仁多保忠的指责是很有道理的——深州今日的局面,与唐康、李浩擅自进兵,损兵折将,致使实力大损是有直接关系的。倘若骁胜军、环州义勇等到神射军到来,两军各兵进攻,步骑配合,深州不至于落到这般境地。仁多保忠认为自己也是主张救援深州的,只是在骁胜军实力大损,辽军已然有备的情况下,他迫不得已,才取其下策,屯兵武邑。

但这些都不代表石越可以去打皇帝的脸。

他能顶住压力,不再采取添油战术,继续往冀州派些无用的援军,便已经不错了。按理说他是应该这样做的,万一深州果真失守,宣抚使司至少可以以此推卸责任,而不必背黑锅,被人指责他救援不力。

这算是他当到右丞相的一个好处——官越大,表示背得起的黑锅越大。

石越同样深知深州若然失守,对士气民心将是一个极大的打击,甚至可能会影响到战争的走向,宣抚使司关于深州的情况是一日两报,但是,他绝不会因此而乱了阵脚。他知道唐康的那点心思,唐康将深州视为他青云路上最好的一块垫脚石,只要保住了深州,对他的前程有着极大的好处。但是,对于唐康因此而沉不住气,进退失据,气急败坏,石越亦不由得有些失望。

倘若让唐康处在他现在的位置上,他能按捺得住么?

有大格局者,无时无刻,都能把握住自己的节奏,不会轻易的因为一些小小的利害,便随着别人的节奏起舞,在这个方面,唐康仍需要更多的历练。

其实石越心里面也是很焦急的,他不断的着人去催促王厚、何畏之以及来援的西军诸部,同时派出数拨使者询问幕容谦的情况——此事倒是让他稍觉安慰,至少幕容谦已经到了真定府。而且便在幕容谦抵达真定府的当日,渭州蕃骑也到了井陉——他们在路上遇到道路被洪水冲坏,因此耽搁了不少时日。

对于幕容谦,他是放心得下的,因此他只是令他便宜行事,自己决定是否要救援深州——他知道姚雄在幕容军中,倘若过多催促,反而会干扰幕容谦的判断。

但唐康……石越丢下唐康、李浩的札子,止不住的摇头。

“丞相,还有一封札子,是定州段子介送来的……”范翔注意到石越的脸色,猜到定是对唐康有所不满,他因与唐康相善,自免不了要从中缓颊。实际上,唐康、李浩在苦河无功而返,上呈枢府的报告,虽经石越过目,却也是范翔的手笔。小皇帝会下诏大赞唐康、李浩的功绩,与这份报告的措辞巧妙,自然大大有关。

“他说什么?”石越以为是请罪的札子,也不打开,只是向范翔问道。

“他想要火铳……”

“火铳?”石越愣了一下。

范翔却是会错了意,忙解释道:“听说是兵研究造的一个手持火炮……”

“他不知道如今有多少人弹劾他么?”石越打断范翔,“这段子介,他不赶紧上表给自己辩护两句,还要什么火铳?败军辱国,他还想着能做定州知州?”

范翔也是吃了一惊,“朝廷已经下旨了么?”想想,又实为段子介不平,忍不住又说道:“这实是不公平!”

“有何不平?”石越冷冷说道:“打了败仗,便要承担责任。这是国家法度,凡是吃败仗的,都要受处分。”

“丞相,恕下官直言,这可不是多劳多怨么?镇、定那些人,缨城自守,自然不会吃败仗,也挨不到处罚。段子介这样,反而要受责罚。胜败兵家常事……”

“借口何人不会找?”石越哼一声,范翔不敢再多说,却听石越又说道:“吃了败仗,不管是何原因,总要受处分。这个法度不能废,否则后患无穷。不过朝廷亦不是不知道他的苦衷,枢密会议定议,罢段子介定州知州、飞武一军都指挥使之职,但大敌当前,仍许他戴罪立功,权领定州军州事,以观后效。”

这责罚却是极轻了。范翔放下心来,笑道:“这定是丞相保他了。”

“我保他有何用?”石越淡然说道,“皇上亦看中他,亲口替他说情,总不能两府诸公连皇帝的面子都不买。他倒是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前程,想着什么火铳?他说了要火铳做甚么?”

“他想重练新兵。”范翔与石越相处日久,渐知石越心意,听石越说话,知道表面上石越虽不假辞色,实则是已经许了,因笑道:“原本弩是最好的,训练亦简单,但他怕朝廷不会将弩这种军国之器颁给他的定州兵。”

“大敌当前,还墨守成规。不过,这兵器研究院何时造出火铳的?我如何不知道?”

“丞相日理万机,哪能连兵研院这些些小事,亦能操心?或曾禀告丞相,丞相忘记,亦未可知。”范翔笑道:“不管怎么说,昔诸葛武侯罚二十以上皆亲揽,实不足法。学生已经查过,这火铳当日兵器研究院造了一批为试验之用,因非军国之器,便束之高阁。后来朝廷曾将图纸赏给高丽与邺国,那批火铳便封存起来了。”

石越疑惑的看了范翔一眼,“你如何知道这么清楚?这段子介的公文来了多久?你便行文给枢府了?”

“段子介文书上午方至。”范翔笑道:“学生如何记得这许多事,幸而宣台之中,有个博闻强记之人。十日前丞相令勾当公事黄裳回汴京清查火器账册,看看朝廷有多少火器,各存于何处,以备不时之需,黄裳回来之后,便是个活账册,凡与火器有关之事,只要问他,莫不清楚。这甚么火铳,哪怕让兵研究自己去查,没个十天半月,只怕他们也不会有结果。”

“他们造了多少火铳?”

“当时造了四百支,其中有八十三支登记报废,计有三百一十七支,一直封存在汴京火器库。”

石越点点头,道:“段子介既然要,便全部给他。再令真定府武库拨给他三百架弩,一百匹马。你回文给他,兵不在多,而在精。不要重蹈覆辙,少招些无赖地痞,招兵要招老实本份,有家有业之人。本相不指望他立建奇功,不要急于雪耻,要沉得住气。”

“是。”范翔连忙答应了。

石越吩咐完毕,将段子介的札子丢到一边,又问道:“河东那边如何了?”

“观吕惠卿、折克行、吴安国、种朴的报告,似可确定耶律冲哥并无真正攻打河东之意,其只想牵制河东诸军。十天前,种朴派兵出雁门试探,夺了辽人两寨,但回程途中,又被耶律冲哥伏击,损兵折将。昨日枢府送来折克行、吕惠卿的奏折抄本,尚未及上呈丞相过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