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自古和亲诮儒者 第一节(第4/4页)

他这话虽吞吞吐吐,但韩忠彦马上便也明白石越担心的是什么事——他害怕皇帝年纪太小,管不住嘴巴,泄露了机密。但这番话,石越自然不便说出来,所以要借何去非的口来说一说。这番担忧,亦不能说是杞人忧天。韩忠彦心下计议,又望着石越问道:“那么子明垂相之意是如何?”

石越听到韩忠彦点了名的问自己,便不好再叫何去非来回答,当下笑道:“窃以为此事便是师朴与持国垂相、尧夫参政知道便可。”

“那皇上那……”

“欺君乃是大罪。然事有经权,祖宗社稷才是大忠,说不得,只好先瞒上一瞒。待事后,吾辈再向皇上请罪。”石越淡淡说道:“陛下虽然年幼,然毕竟已有贤君之象,必不责怪。若果有罪责,越一身当之。”

韩忠彦想了想,点头道:“垂相言重了。此事便依垂相的主意。既如此,我也不急着回京,只修书一封与持国垂相、范尧夫,说明此事。皇上的诏书,便由下官担了这个责任,就当是下官瞒了下来,垂相从不曾见过这诏书便是。然后垂相与下官再分头上表向皇上讲明议和之利。有持国垂相与范尧夫在内呼应,皇上纵小有不愿,最后多半还是会答应。”

石越万料不到韩忠彦肯替自己分担责任,他原本还忧虑这样做法,得罪小皇帝太深,但韩忠彦是小皇帝愿意信任的人,有他出面,他压力自也是小了许多:因此亦不由得大喜,抱拳谢道:“如此真要多谢师朴了。”

韩忠彦连忙抱拳回了一礼,道:“子明垂明何必见外?论公这是为赵家社稷,论私你我也算是一家人。说起来,倒还有一件私事,要与垂相商量。”

“师朴请说。”

韩忠彦笑道:“是有人请我作伐,为的是我那外甥女的婚事……”

但他话未说完,便已被石越笑着打了个哈哈打断,“师朴,这事却由不得我做主。”

韩忠彦一怔,却听石越又说道:“不瞒师朴,我与令妹膝下便只此一女,自小便娇宠惯了,令妹更是视若掌上明珠,日夜便担心她出嫁之后与夫婿不能相得,故此许下愿来,要让她自己择婿。只是小女顽劣,如今进士都不知看了几榜,竟没得一个入她眼的。我与令妹,为此头发都不知掉了多少。我虽不知师朴说的是哪家小舍人,然这事还是先与令妹说去,待小女点了头,我再看不迟。要不然,我虽看了满意,她却不答应,白白让我着急一场。”

韩忠彦看着石越愁眉苦脸的样子,又是惊讶,又觉好笑,却也不便相强,只好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道:“既是如此,我便回京再去找我妹子商量。只是垂相,这事却也不好久拖。过得三年,皇上便是要选妃了,我在京时,颇听些闲话,道是皇上看中了我那外甥女。虽说自古以来,后妃之选,都是太后做主,也由不得皇上。况且这些闲话也当不得真。但终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外甥女年岁也到了,早该适人,不如便此釜底抽薪,免了这个后患。”

韩忠彦这番话,当真是如平地惊雷一般,石越素知韩忠彦并非胡乱说话的人,他既然提起此事,那便再也不能等闲视之。但他身居高位已久,心中虽然吃惊,脸上却丝毫看不出来,只是轻描淡写的笑道:“师朴说笑了,我大宋又不是汉唐,便是我想做皇亲国戚,也没这个福份呢。只须太后在一日,这后妃,只好向开国功臣家寻,别家再如何痴心妄想,亦不可能。”

韩忠彦哈哈一笑,却也不再多说,笑道:“垂相说得是。听说这次辽国的致哀使是韩拖古烈,此人亦是一时俊彦,可惜未生在我大宋。垂相可知他吹得一手好笛子,只不知我能不能有此耳福……”

  1. 按:熙宁军制改革时,宋廷建神卫营共八营,每营十指挥,每指挥200人。神卫营为直隶殿前司之器械部队,平时分驻四方要塞,兼受各府州长吏辖制,战时则隶各行营主官直接调遣指挥。此详见《新宋·权柄》之相关章节。至宋辽之战前,宋廷已增建神卫营至十八营。至战争开始后,宋廷又增建两神卫营,第十九营即往河东援吴安国者。加上此处援东光者,神卫营已有二十营矣。然各营所配署器械不尽相同,有火炮者不过十之三四,兵员亦未必皆有满额十指挥,此亦古来军队发展中之常事,故读者不必以为宋之神卫营兵员已达四万之众。如前文所叙,新建神卫营或只有火炮数门者,其兵员自亦不过数百而已。又,战前宋朝神卫营之部署大体如下:京师9、西京1、陕西9、益州1、河东2、河北5、京东西1。然宋时交通不便,神卫营器械皆笨重难运,不仅如驻守陕西之神卫营,现实上断难支援河北之作战,便是京师、河北、河东之诸营,亦以协助守城为主,若非事先准备筹划数月,仓促之间,亦难以机动。如河北虽有5营,然其中两营固守大名府防线,乃大名府防线之重要构成;又有两营分守河间、真定二府,非可轻动;余一营散布河北沿边诸城寨之中,更难声援。如此部署,宋廷非不知其弊,然河北门户洞开,又兼平原广阔,无必经之道,无可守之险,与陕西情势大不相同,其势不得不然,所谓“两害相权取其轻”者。故宋廷可用于机动之神卫营者,若非新建便只能是京师诸营。​
  2. 韩维字持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