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心不可欺(第2/2页)

但是知道此中内情的人却极少,是以刘浓多次被拒于门外,而这梅花墨则是刘浓身份的唯一凭证。祖母许娇所赐的其余诸物,在北地之时,便被那些随从哄抢而光。他们不过是些鼠目寸光之人,哪里知道此物的价值所在,见这梅花砚面相不奇,非金非玉,以为不值几个钱,便放过了它。也幸而如此,不然刘浓今天也敲不开卫玠的门。

卫玠眼观梅花墨睹物思人,想起了潘安,物是人非、物存人亡。那般的风流儒雅人物,却因一句“非汤武而薄周孔”,被诛杀于市。一时之间,他心中唏嘘不已,入神甚深,灯光引着刘浓到了门口都还未察觉。

“刘浓,见过卫世叔!”

刘浓见卫玠低首抚砚,便在门口静立安待,等到他抬首之时,方才深深一拜而礼。卫玠虽与潘安忘年之交,但他的父亲卫恒和潘安却是以平辈论交。刘浓是刘伶之孙,称卫玠为世叔,也是正当。而他也正要借此机会,将自己的身份,以及和卫玠的关系做实。

“进来说话!”

卫玠淡淡的说着,凤眼微挑,瞅着面前这个年方稚龄的孩童,见他强装大人风范,心中略有不喜。这时,他已将这二人辩清,这孩童和他身后高大的随从,便是在乌衣巷一直尾随自己的人。当时不见,却于门前久候方才拜见,小小年纪便这般工于心计,怎会是看遍山水不着色的酒仙刘伶之后。而据他所知,刘伶那几个儿子,生的后人也尽是些痴呆,瞧他这心计,也不像是个痴呆的样子。

“谢过世叔!”

刘浓瞧见了卫玠眼中的疑问与不喜,心中咯噔一跳,不知自己哪里做的不对,初见便惹他不喜。强压心神,面不改色的除去脚上木屐,只着白袜而进。躬身踏入席中,持子弟之礼,在卫玠的对面跪坐,略略向右歪得几分。

待他安然坐好,卫玠将那梅花砚搁在案上,捧着手炉捂向胸口,驱除身上的阵阵寒意。地上虽然铺着苇席,他又加了描丝跪垫,却仍觉寒冷,轻声问道:“不知小郎,是刘翁的哪位后人?”

来了!

听他如此问,刘浓暗暗的深吸一口气,将略低的头抬起,双手自然搁在两腿之上,迎上他的目光,正色说道:“家父,刘绡!”

“刘绡?”

卫玠的眉头开始一点一点的凝聚,眼中湖水越积越深,深得让人不敢于其对视。刘绡,在服丧期间便不行孝道的刘绡!虽然他是个傻子,但在这礼仪深重的魏晋时期,如此这般行事,端的不为人子。果然是一物生一物,刘绡不孝,子也不走正道!

卫玠忍下心中厌恶,淡然说道:“你若是刘绡之子,卫玠不曾认得!”

说着,他将案上的梅花砚一推,推到刘浓面前,又道:“你若是有难,且把这砚拿去卖了,自可保你一生衣食无忧!只是,你若要卖之时,希望能告知我一声,我好代潘世叔,将此物收回!来人,送客!”

“且慢!”

刘浓一声轻喝,双手在腿上一按,挺胸而顾左右。左右随从在灯光下,见他的面色虽是稚嫩,却凛然生威,又是个士族小郎君模样,脚下微微一缓。王訚则趁势于暗中向那两位随从眨了眨眼睛,那两个随从和他极是交好,便顿住了脚步。

王訚暗叹:“小郎君,如今,便只有看你自己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