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竹帛难书(第2/2页)

刘浓顿了一顿,半眯着眼扫了扫两侧面色冷寒的昌氏部曲,淡然道:“刘浓持帖拜访,并非造访,此乃士族修好之礼,想必昌郎君应知。然,若昌氏当真置若不闻,刘浓无奈之下,只得化身为仕,作兵家语。兵法有云,‘凡战者,以正合,以其胜。’刘浓并不讳言,扎营于此,当为借势之奇,投帖拜访,当为行事以正。而今之北豫州,你我皆知,人心向背难料,刘浓身为仕者,理当置礼而规劝。”

良久,昌华深深的看着刘浓,叹道:“君与祖豫州,两类人也!”

刘浓心中一悸,闭了下眼,叹道:“身处乱世,刘浓,不得不为也!”言罢,长长一揖。

昌华看向森然的坞堡,眼光似穿过了层层院落群,不知飘向何方,声音也不尽悠长:“刘郎君,可曾见过,一夜之间,繁华落尽尘埃?可曾闻得,长刀砍入脖颈之声?可曾思得,今方为待嫁之身,明却为案上之食?晋室弃北而走,胡骑烽烟之下,何人敢言向背?!”

说着,慢慢转身,指向坞堡外,再道:“经吊桥而过,往东再行十里,有一方桃坞。坞中有一女子,年方十五,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正乃大好年华,待嫁之身。忽一日,胡骑风至,捉女子与其弟十人于帐。胡人性野,轮番糟践之其身,而后,胡人饥之,欲烹人而食,看中女子幼弟。女子哭求,胡人贪女子身嫩,便允之,剁女子之手,烹之!再一日,剁其腿,再一日,剁其头,亡。”

说着说着,他全身都在颤抖痉挛,眼泪却死死的衔在眼底,欲出未出。而后,看着刘浓,沉沉一揖:“此等世道,何敢言向背?!”

来福按着剑,抖着浓眉,无言以对。郭璞捋着短须的手,顿在半途,迟迟不下。

刘浓暗暗吸着长气,摒荡着胸中滔天怒意,眼神却越来越坚定,徐徐揽起双手,朝着昌华深深一揖,沉声道:“正因如此,刘浓才由南至北。”

“既是如此,刘郎君,且随我来。”

昌华抬头之时,眼底已复平静,领着刘浓等人快步穿过巷道,直低昌氏坞堡大院。即将跨槛而入之时,突然回头,道:“刘郎君,昌华久读圣人之书,圣人有言: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刘郎君并非古之君子,却亦同古之君子!昌华有一请,不知刘郎君可否应允?”

刘浓眉头一挑,道:“何事?昌郎君但讲无妨!”

昌华淡然笑道:“昌华带君入此门,亦必保君出得此门。然则,他日,若昌华拜访刘郎君时,尚望得有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