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3章豕犬相逐(第2/2页)

“天谴乃何物?天也,天也,居头之颠也!骆隆乃丧家之犬,唯余骨胆中生,何惧于天!”

骆隆裂嘴一笑,璇即,蓦地从辕上跳起来,指着头顶红日,大声叫嚣,面上神情极其激动,继而,眼神一黯,软塌塌的蹲下来,轻声道:“汝所言非差,骆隆,恰若,汝养之犬!”

闻言,余莺眉梢一颤,欲言又止,而身上的酸楚则由四肢徐渗入内,浸得人浑身难耐,半晌,眸子一敛,而后,徐徐开眼,冷声道:“休得多言,余莺誓不于汝戴天!”

“唉……”

骆隆长长一叹,整了整零乱不堪不衣衫,紧了紧颔下冠带,拾起辕角木屐套足入内,掌着厢门起身,头一歪,朝内轻笑:“汝之美鹤,来也!”

美鹤来也,马蹄震得地皮颤抖,亦如余莺的冰冷的肩头,骆隆那厮下车了,她抽了抽鼻子,强忍着身下痛楚,扯过车中被撕烂的裙子,欲缚于身上,却遮上难拦下,嘴巴一瞥,狠狠的将裙衫扔在角落里,复踹了一脚,恁不地正中车门。

“呀!”

一声痛呼,余莺簌地缩回脚,小小的玉足边缘染着血迹,针刺般的疼,心里好难过。

“蹄它,蹄它……”帘外蹄声越来越重,以手背抹了一把脸,暗暗嘱咐自己,切切不可落泪,将边帘悄悄挑开一线,眯着眸子一瞧,黄沙飞扬,白浪暴滚,中有一骑,白骑黑甲红盔缨。

“希律律……”

飞雪顿步于老牛身侧,赫得老牛哞哞直退,刘浓瞅着慢悠悠走来的骆隆,眼睛越眯越细,冷声道:“祖约、祖延,乃汝之意否?”

骆隆未答,将胸前冠带撩抛至后背,慢条斯理的一揖:“英豪,将亡!故而,豕犬相逐!”

……

“老将将亡,其鸣已衰!”

王敦坐在矮案后,案上置放着樗蒲盘,两壶五木斜摆左右,大将军时而抓左壶飞掷,俄而执右壶五木巧旋,五色琉光晃得人眼花缭乱,若言技艺,当不在袁耽之下。

斜阳投晕,将室内映得秋毫毕现,两排短案分列于左右,在座之人,皆乃高冠华服之辈。

“扑扑扑……”五木疾速旋转,但观之人心神为其所夺,尽皆倾身而凝神。

“卢,卢卢……”心腹长吏陈颁居右首,双目圆瞪,紧紧拽着拳头,随着五木的转动,情不自禁的压低着声音,嘶哑的喊着。

庾亮居于最末,抱着毛麈背靠门廊,余日拂来,一半在廊,一半掩身,令人酣酣欲眠,缓缓伸手掩嘴,默默的打了个哈欠,听着满室的唤彩声,嘴角泛着冷笑,暗道:“满座诸公,尽乃草人尔!”

“扑!”

这时,五木力竭,戛然而止,黑黑黑犊犊,真是一个卢!陈颁面带喜色,“唰”地一下,按膝而起,揖道:“恭喜大将军,此局,必胜!”

“哦……”

大将军雪眉一扬,斜斜瞥了一眼陈颁,徐徐扫过满室华冠,复执另一壶五木,随意一掷,淡然道:“戴若思入合肥,刘大连至淮阴!甚好,甚好!”

闻言,满场寂静,落针可闻。

少倾,陈颁斜斜抬眼,悄窥大将军,见其右眉微扬,心中顿定,朗声道:“回禀大将军,庐江因战乱之故,荒废多年,野草漫原,村落孤离,其间民众,无不思大将军矣!故而,为解民之疾苦,陈颁斗胆,恳请大将军眷顾也!”

“解民于倒悬?”

一缕斜日透脸,大将军眯了眯眼,漫不经心的拾起茶盏,抿了一口,淡声道:“天下若棋盘,各落其子!然……”言至此处,徐徐抬首,迎视束阳,冷声道:“民,何其无辜也!汝且言来,当为何怜?”

陈颁离席而出,行至中堂,沉沉一揖:“当请大将军,引军而入也!”说着,环眼扫视诸公,朗声道:“戴若思其人,咏诗赋唱尚可,治军不知军,牧民不知民!而此,置天下苍生计入何地也?故,此乃不得不为!”言罢,转身,面将大将军,神情危然,揽袖于眉,重揖。

“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