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1章 总算有个交代(第2/3页)

“所以,公公,不用多想了,尽管安心在这儿休息吧,请放心,这边绝不会逼着公公做些无聊的事。”崔文升一直微笑着,“徐州这边夺天下已经是水到渠成,用不着那么多无聊手段。”

虽然口中是在劝魏忠贤,但是他语气里面却也充满着一股炫耀,仿佛天下对赵进来说真的已经唾手可得了一样。

好吧,确实是这样。

魏忠贤突然感到喉咙有些干涩。

“来人,取些酒来!”崔文升喊了一声,招呼仆人取酒,“公公,你我多日不见,今天正好叙叙旧,这处宅院本是我的,公公且放心在这儿住下,安度晚年吧。”

“你倒贴心!”魏忠贤笑了笑。

酒很快就被仆人取过来了,然后在他们两个面前各自放了一个杯子,斟上了酒。

一倒上酒,清冽的酒香就四处发散。

魏忠贤闻着酒香,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烈酒宛如火一样在他胃中燃烧,然后蔓延到四肢百骸。

“好酒!”

“徐州的酒,能不好吗?”崔文升仍旧笑着,自己也喝了一杯,“公公放心,这酒以后还多得是!”

两个人一边喝,一边聊起了以前的事,尤其是各自在宫中曾经受到的苦。

他们两个,都是从宫中的底层一点点熬起来的,虽然各自后面都出了头,但是之前,什么折辱什么痛楚没有受过?

聊着聊着,也许是酒劲催逼的结果,魏忠贤的眼睛里面竟然充满了泪花。

“那时候可是真苦啊,不知道多少人就这样苦死了,也不知道他们到了地下能不能好受点儿……”

“是啊,苦极了!天下最藏污纳垢的所在,不就是那宫中吗?多少人啊,就是被活活熬死了……”崔文升附和了他,眼中也泛出了泪花,“好在进爷是不喜欢那一套的,他说他以后得了天下,一定要绝除宦官,再不要那等非人的所在!”

“革除宦官?这怎么会?”魏忠贤眨了眨眼睛。

他不是太信。

他知道赵进不是特别好女色的人,可是天下又有谁当了皇帝之后会不去谋求占有万物呢?就算他不想,他的儿子,孙子,终归会去想的。

“公公可别以为我是在说笑,大明的积弊,他已经看了个通通透透,又岂会重蹈覆辙?”崔文升的脸已经红了,因而笑容也显得更加亲切,“好了,我就知道公公会不信,不过没关系,用不了多久,进爷就可以夺了天下了,那时候公公可以好好看看,进爷到底是不是这么想的。”

“很快?”魏忠贤怔了怔。

“是啊,进爷夺天下指日可待了!”崔文升颇为兴奋地说,“朝廷的大军,女真的大军,都已经被进爷打得一败涂地了,如今普天之下,还有何人能是徐州的对手呢?”

“也对……也对啊……”魏忠贤呆了片刻,然后低声自语。

“能当皇帝,谁不当呢?”崔文升笑言,“这天下,可没有人肯让的。”

虽然早就猜到赵进会有这么一天,但是他没有想到,赵进居然会如此急切。

他知道,崔文升说得不错,此时的天下,对赵进来说是唾手可得的,如果赵进想要图谋天下的话,没有任何人再能给他挡路了。

大明亡了,大明亡了,大明亡了……之前的轰鸣声这时候又响彻在他的耳边。

虽然知道大明已经积重难返,但是能拖一天毕竟有多拖一天的希望,只是没想到赵进连这个希望都不再给了。

还有谁能阻止他?没有。

大明亡了。

魏忠贤的脸由红变白,然后慢慢地又重新变红。“好!好!再来喝!好酒!”他拿起酒杯,再度从自己的口中灌了下去。

酒竟然是那么的苦。

这顿酒喝了很久,直到深夜时分,两个人才醉醺醺地告别,“公公……别多想了,也不用害怕,只管在这里安居吧!公公当年对我有恩,如今……如今我崔文升虽然改换门庭了,但是绝不能忘本,所以这个恩我是要报到底的……你放心吧,进爷……进爷他的心胸开阔着呢,绝不会……绝不会跟你为难!”

一边说,崔文升一边在仆人的搀扶之下,跌跌撞撞地向门外走了出去。

而魏忠贤,则瘫坐在桌子上,沉默不语。

直到良久之后,他才慢慢起身,走到了床边。

床单很白,就像窗外的雪一样,一尘不染,然而这个俗世却永远无法做到这样。

他颤颤抖抖地伸出自己的手,放到了床单上,轻轻抚摸了一下。

然后,他轻轻地抽出了这张床单,一点一点地拧。

过往的记忆一点点地浮上了心头,他想起了他的故乡,那里在冬天的时候也会下这么大的雪。当年他走出那里的时候,何尝能够想到会得到天子的宠信,荣宠一时,又何尝能够想到,自己会走到如今这一步?

在茫然回忆当中,他不知不觉,已经拧成了一团绳子。

接着他抬头看了看房顶,确定了一下方位。他轻轻地移动了桌子,将桌子移到了房梁的下面,然后又将一只椅子放到了桌子上。这样,他就可以够得着房梁了。

然后,他勉力爬上桌子,站到了椅子上。因为喝了不少酒,所以他已经衰弱的躯体并没有疲惫,反而精力充沛。

他重重一挥,将手中的床单绳子架到了房梁的两边,然后他抓住了这两边,合并在一起打了一个结。他打结的时候十分认真注意,因为只有这样,这个结才会足够结实,结实到能够带走他的性命。

没错,他打算在这里寻思。

自从被徐州的军兵劫持住并且押往徐州的第一天起,他就已经打算寻死了。

死,到了他这个年纪,又到了他这个处境,并不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对他来说,留下什么身后名要更为重要得多。

他来到了徐州,不管他收不收赵进的好处,天下人只会和那个陶彻一样,将他看成是背主求荣的奸宦——虽然他可以肯定,在改朝换代的时候,陶彻那样的人只会更加积极地投身于新朝的怀抱当中。

他已经被视作大明败坏的祸首了,那就决不能再背上一个背主求荣的恶名,否则千古之下,哪里还有颜面见人?

那些东林党徒无耻之尤,但是咱家可不同。魏忠贤心中暗想。

没错,他确实有斑斑劣迹,弄过权,收过钱,害过人,但是他唯独不想将自己变成一个背主求荣的人,因为他的主人是先帝,是先帝给了他无以回报的恩惠,将他从污泥当中拖了出来,成为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宦。

没有替先帝守好大明江山,已经是罪大恶极了,要是再苟活于赵进的手下,那还有什么面目再到地下去见先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