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三二章 风起微澜(第3/4页)

依靠这不断的联姻结亲,孔府虽然是安心在曲阜享受富贵,但在朝中也是有他的关系网和影响力。

最近向孔府提出联姻要求的是兵部尚书陈新甲,兵部尚书,正是替天子统管天下的大臣,岂不是正好对付这山东总兵李孟的。

衍圣公当即是修书一封,给这兵部尚书陈新甲,同时答允了这桩陈新甲的提亲,反正自己儿子不少,娶陈新甲的女儿也无所谓。

徐州的那些盐枭,实际上和孔府并没有太多的利益关系,或者说根本没有关系,这些人被砍头,孔府除却他们的二公子受到些惊吓,那个庄子的大门被破损几处之外,并没有什么损失。

但孔府中人之所以这么愤怒,要动用朝廷的关系来动一动山东总兵李孟,实际上就是看中了这私盐贩卖的利润。

财帛动人心,让人忘乎所以看不清形势的也是钱财和利益,这一次贩运私盐,仅仅是在滋阳城和曲阜城一带贩卖,还有给自家用,这就已经是一笔大财,如果能在整个兖州府贩卖的话,那又该有多少钱入账。

这钱来的太容易也太快,比起兼并土地布置规划,使用佃农耕种,要简单很多,从前没有接触这个私盐贩卖,孔府上下还不觉得如何,接触了这个大利之后,尽管才有一次,却实在是舍不得放手。

李孟对孔府一直是优渥宽容,这种懒得理会,给自己少些麻烦的态度,却被孔府认为是武夫对孔府的畏惧和忌惮,大明文贵武贱已经持续了几百年,孔府身为士林文人之宗,自然更是瞧不起武将。

明太祖朱元璋建立大明朝之后,推崇儒士,讲得是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结果在建文帝的时候,黄子澄和齐泰一干纯儒把持朝政,结果明成祖朱棣发动靖难之役,天下的藩王手握兵权却没有一个出兵勤王。

再以后一直到如今的崇祯年间,儒士文臣一直是在朝中稳稳的压过了武将和宦官,大明一代代皇帝,从皇帝治天下,到皇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眼下的局面差不多是士大夫治天下了。

如何把握对文人士林的态度和分寸,对李孟来说还真是个考验,最起码在对待曲阜的态度上,他的优渥和宽容就被当成了敬畏。在这利益的争夺上,孔府被本不属于自己的利益晃花了眼睛,开始进行愚蠢的挑衅。

不过这件事情上,孔府自己也不能大张旗鼓去发动舆论和李孟斗争,圣贤的传承去贩运私盐,这简直是个笑话。

但有些事情在官场上是心照不宣的秘密,既然是答应了兵部尚书陈新甲的联姻,那这位兵部尚书自然也会去做些事情。

话说回来,若是李孟在山东的名声,如同河南的左良玉或者是陕西的贺人龙一般,想必不管是孔府,还是兵部尚书陈新甲都不会对李孟做什么,但现在李孟在天下间的名望是“平庸守成之辈,尚算温良谦恭,不晓官场常事”。就是说很少办什么错事,对朝廷还算是恭敬听话,可却对官场上的一些规矩很是懵懂。

更有意思的是,现在李孟出身卑贱,是贩盐起家的军户,这身份当然是让人瞧不起,他目前的阵营还是个失势的阉党,眼下是文臣专权,东林为先,被太监提拔起来的武将肯定是被天下人瞧不起的。偏偏他依仗的这个太监还是个失势的太监,被目前最有势力的司礼监大太监和南京镇守太监所敌视。

几项叠加起来,李孟在大明的权势阶层之中的印象可想而知,刘泽清不过是先冲进登州城,就有个左都督、曹州总兵的官衔,李孟一项项的大功,要是正常升赏的话,如今也应该封爵了。

尽管和李孟打过交道的人,还有那些见识过李孟兵威的人,都是知道对方的厉害,不敢有所触犯,但大多数的高官们,普遍是认为李孟在山东根本长远不了,这等既不是出身将门,又没有什么高门重臣提携的微末之辈,不会有什么长远。

偏偏李孟自起家开始,就没有怎么离开山东,一直是专心经营这一方的小天地,和中枢的大臣们根本没有打过什么交道,朝中大臣们对他了解不过是在奏折和各部的文报中看到,根本没有什么稀奇之处。

至于这孔府,属于身在庐山中,看不清楚周围,把别人的宽容看作是敬畏的糊涂蛋,世上从来不缺这样糊涂的人。

腊月间,派人把信送到了京师,那边也都是忙着这个腊月过年,估计就算是有什么举动也要等年后进行了。

山东看着又是恢复到暂时的安宁之中,但在南直隶却有了一件大事,之所以是大事,是因为南京上下所有官员都和这件大事有所关联。

扬州望族方氏,状告徐州卫所军兵贩卖私盐,触犯朝廷盐政大法……

的确是大事啊,扬州望族方家那是世世代代承办官盐销售的扬州豪商,号称“淮盐十,方家五”的大老板。

南京城内凡是能管事的文武官员,谁没收过方家的常例孝敬,还有些寒门起家的官员,若没有方家前期的资助,后期的贴补,又怎么会有今天。

所谓拿人的手短,方家有这份人情丢在这边,又有不少的亲朋故旧在朝中以及地方上为官,所谓官商巨家,这样的大族,在南直隶说话也是极有份量的,方家来告状,那大家都不得不重视。

何况他所告的案子,实在是太过惊世骇俗,徐州卫所军兵贩卖私盐,卫所军兵做这样的事情,并不稀奇,大明官兵别说是贩私盐,做盗匪的都是大有人在,但这些东西很少有被人拿到台面上来讲。

但这次被人拿到台面上来说了,而且还是方家来告状,那就由不得不重视了,按说盐政相关,应该去在海州的盐政司告状,可方家所告的是徐州的官兵,盐政司根本无权管辖,所以事情也就推到南京来了。

民告官,有理也定罪三分,但扬州方家这么一告,大家都自动把这件事情忽视过去了。

徐州的官兵在经过海州城对海盗的失败,在南直隶追剿流民的挫折之后,已经是灰头土脸,加上山东兵马进驻两淮之后,徐州南北都有山东的兵马驻守,徐州这些兵马用处也并不是那么大了。

河南、湖广一带的情势紧急,以及徐州驻军的不那么重要,让南京兵部尚书、南京镇守太监和南京守备三人开始朝着危急的地方调拨徐州的兵马,现在留在徐州城以及周围驻防的只是一个残破的卫——砀山卫。

这个卫在海州和杨四那伙海盗作战的时候,遭受的损失最大,因为南直隶江北的兵力一直是颇为紧张,所以没有得到补充,调兵的时候,诸位大佬们也不愿意动这个不太有战斗力的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