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婚期定后, 临安城内的风波依旧没有平息,时而出现反对的声音,皇帝本就不在意这些小事, 惹恼了令皇城司去查去办。

御史台闹了不知几通, 跪在殿外上谏, 皇帝不理会, 夏季酷热还令人送些冰镇的凉茶与瓜果, 实在太热,就搭了棚子, 总之, 御史台做什么,都不会干涉。

这样的政策让元莞心服口服,若是她面对这样时不时来作死的朝臣,必然不会这般好心思,别说比避暑的凉茶,会直接将人赶走。

她站在暗处,看着那些人热得满头大汗,瞧着树上的枝头, 唤来孤鹜:“你瞧瞧那些树枝, 伸得太长了。”

孤鹜头皮一阵发麻, “陛下之意是不去管他们, 现在剪枝头怕是不好。”

元莞笑道:“让你现在剪了?三更半夜不能剪吗?”

“臣、臣今夜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将殿前的枝头都修剪。”孤鹜小声回答,他也觉得这帮人太碍事, 闹过停下, 婚期一公布,就来闹, 没完没了。

两人小声说话,谏议的人已跪不住晕了过去,旋即就见到太医冲出去将人拖走了。

元莞眼睛满是笑意:“你说都中了酷热,是不是就会消停一阵子?”

“臣明白了,这就去办。”孤鹜回过神来,等这些人都扛不住了,自然而然就歇息下来了。

元莞又吩咐:“这些御史可有弱处?”

孤鹜回道:“人自然是有弱处的。”

“你将他们的底细拟一份送来,我可没有陛下那番耐心,惹恼了我,可没有好果子吃。”元莞摆摆手,这些御史将她比作祸国殃民的女子,媚惑君上,引得皇帝不做好事,就好比她当真让元乔亡了大宋一般。

说着话,又有一人晕倒了,孤鹜哎呦一声,忙让人去扶着,口中却骂骂咧咧,多半不是好话。

当天夜里,垂拱殿与大兴殿前的树枝都修剪一新,远远看去,伸长的枝丫被人拦腰剪去,比起昨日的枝繁叶茂要精神得很多。

元乔上朝之前,扫了一眼,唇角弯了弯,没有多问就知晓是何人所为。

随之而来的朝臣站殿前,扫了一眼周遭,感觉视线上与昨日不同,左右看了一周也没有看出名堂来,疑惑重重地走进殿里。

昨日修剪树叶之际,顺势将棚子给拆了。今日陡然下起暴雨,让那些前来跪谏的御史心有胆寒,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面有犹豫。

周晋瞅了他们一眼,拉着上官彧出声:“听说白楼新出一种酒,口味与陛下的菊花酒相似,不知可有口福。多年前喝过一回陛下的菊花酒,回味无穷啊。酒味比起其他就是不同,也不知晓陛下如何酿的。”

古板的上官彧罕见地回他:“这点不难,周相去问陛下要一坛也可,陛下仁厚,若有定给你,雨天饮酒也甚好。”

两人一问一答,眼睛时不时地扫了一众言官,大步而去。

一众言官:“……”

他们为何要自讨苦吃?两府宰执都打了退堂鼓,他们在坚持什么?

就凭着皇帝的心意,他们再劝下去,皇帝也未必会改了心思,他们面面相觑,跟着两位相爷退出了大兴殿。

御史中丞的性子最犟,旁人走了,他依旧堵着皇帝去劝。

元乔被他拦住去路,进退不得,看了一眼与他同行的苏闻。

苏闻心中佩服他的坚持,可也知晓再坚持下去也是无用,遵循陛下的意思,过去劝话。

这么一阻拦,皇帝元乔顺势脱身,急得御史中丞忙爬起来去追,苏闻拦住他:“大人何时才会醒悟?”

御史中丞猛地一把推开他,指着骂道:“醒悟?尔等任由陛下做下昏聩之事,置江山与百姓不顾,难道心中毫无愧疚之感?”

苏闻早就被他骂惯了,皇帝都不在意,他也不好翻脸,站稳了身子才道:“陛下做了何等昏聩之事,置朝政于不顾,肆意享受、沉迷奢侈,还是说听信谗言,滥杀无辜?”

暴雨如珠帘,砸在廊下噼啪作响,孤鹜领着人静候两人大人争执结束,望着外间的雨势,也不甚在意,闹了这么久,都有些疲软。

廊下的御史中丞被问得哑口无言,顿了半晌,额间青筋突出,喊道:“自古以来并无……”

苏闻言道:“自古以来也并无女子登基之事,先祖开了先河,当日无数人劝谏,先祖坚持,换来如今的太平。如今陛下所为,并非干扰社稷,亦无昏聩之举,大人揪着不放,不如去看看百姓所需,那才是为人臣的根本。”

“苏相就保证日后那废帝不会干涉朝政,不会让陛下做出荒唐的事”

“那请问中丞,你明日午膳吃什么、晚膳又什么?”苏闻质问。

御史中丞一怔:“我怎地知晓明日吃什么,苏相这话问得太过荒唐了,与朝政有何干系?”

苏闻道:“你连自己吃什么都不知道,如何知晓他日废帝会令陛下做出不当之举?”

“这、苏相在强词夺理,两者如何相提并论?”御史中丞竟无言以回。

“中丞珍重,我也不再劝您了。”苏闻无异于再说话,接过内侍手中的雨伞,冒着大雨离开。

两人对质的话迅速传遍临安城内,元莞由孤鹜转达,得知得更早,她看着内寝更衣的元乔:“苏闻今日怎地开窍了?”

“城中兵力如何,他为枢密院知事,最为清楚。”

清冷的声音传了出来,夹着外间的雨声也听得不大真切,元莞心中一动,摆手示意孤鹜离开,自己轻手轻脚走进去。

屏风内的人早就换了一身轻薄的纱衣,坐在状台前梳妆,静若处子。

进了元莞的寝殿后,元乔不大爱用宫人,多是自己更衣梳妆,在这里轻松,不需多为妆容仪态而烦。

元莞走近后,闻到一阵香气,若有若无缠绕着鼻尖,勾得心中颤动。

不管香气是什么,走去从身后将人揽住,下颚蹭着她的发顶,嗅了嗅:“陛下换了熏香?”

“没有,我身上淋雨了,你还是离得远些为好。”元乔下意识就想推开她。元莞没有松手,不在意道:“又非冬日,哪里就那么矫弱了,你今日不走吗?”

“御史不在,我自然轻松些,不走了。”元乔淡淡一笑,铜镜里的人弯眉浅笑,唇角嫣红,就像冬日里的红梅,傲立枝头,矜持与孤傲恰到好处地给她添了抹独有的风情。

那份矜持与孤傲落在元莞眼中后,轻轻哼了一声,揉着她的耳尖:“陛下这副模样看着似是在上朝,不像面对……”

欲言又止,想不起出自己同她是什么身份,索性就不说了。

她说不口的话,元乔却代替她说了出来:“不像面对后妃?”

元莞:“……”

“随你怎么说,后妃就后妃。”元莞主动松开她,本想着离开,从她这个角度恰好扫到颈下连绵的旖.旎风光,唇角弯弯,就舍不得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