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一章 布局(第3/4页)

陈抟微笑道:“这华山风光,较之塞外的紫微山胜及百倍,老友何不迁来华山,咱们老朋友不就可以时常见面了么?”

吕洞宾含笑摇头:“华山是你陈抟的洞宾,贫道偶尔来叨扰一番也就罢了,若我迁来此处,你不怕污了你的清誉么?”

陈抟莞尔一笑道:“凡夫俗子,理他作甚。”

狗儿听他不再说及杨浩,心中着急,她这年纪,毫无城府,很难掩饰自己的本愿,忍不住问道:“吕老前辈,方才听你说……杨浩大叔,他……怎么样啦?”

提起自己徒儿,吕洞宾不无得意,洋洋自得地夸赞他功绩道:“说起我那徒儿,倒是当真了得。记得初见他时,还不过是个芦州知府,如今……嘿嘿……”

吕洞宾举杯喝茶,直把狗儿恨得牙痒痒的,这时偏又不敢催促,吕洞宾慢条斯理地喝一口茶,这才捋着胡须吹嘘道:“如今他已官至横山节度使、加封河西陇右兵马大元帅了,西北诸藩,俱受他的节制,如此年轻,有如此本事,放眼天下,古往今来,也就是我纯阳子的徒弟,才有这样的本事。”

吕洞宾久不理凡尘之事,诸多思维还留在唐朝时期,总觉得做一方节度使,俨然一方诸侯,那是很扬眉吐气的事。陈抟住在华山,门下弟子众多,对中原之事有所了解,听着却不是那么对劲,不禁寿眉微蹙道:“宋自立国以来,吸取唐时教训,对于一方节度总是再三戒备,唯恐重蹈唐时覆辙,岂有再树一蕃,自削权柄的道理?”

吕洞宾一怔,讶然道:“是这样么,我来时路上,听酒馆中人闲谈,才晓得我那徒儿如今境遇,只知他得了银州,招兵买马,势力大张,与折杨两藩缔结同盟,夏州李家恐怕不会坐视不理,倒不晓得赵宋皇家有这样的忌惮,既然如此,那赵家的皇帝为什么还要加封我徒?”

陈抟目光略动,抚须不语。对自己的开山大弟子,又是这样替师父长脸的好徒儿,吕洞宾可是着实的关心,见陈抟似有所悟的样子,吕洞宾不禁着急起来:“官场之中,尽是肮脏龌龊,若非如此,我当初也不必中了进士,却不肯做官了。我那徒儿性情愚直的很,可不要中了人家的算计才好。你这老儿精通术术,赶紧帮我算算,如果连我这开山大弟子都护不得周全,我吕洞宾哪还有脸面在世间逍遥?”

狗儿一听,也没来由得心慌起来,好象她杨浩大叔马上就要大祸临头似的,赶紧扯着陈抟的袖子央求道:“师傅,杨浩大叔对徒儿恩重如山,徒儿还一直不曾报答呢,就请师父卜算一番吧。”

陈抟蹙眉道:“天机不可泄露,小燚呀……”

“师傅……”

“好好好,不过……所谓天机,虚无缥缈,应运而生,应运而变。世人愚昧,妄以私意测度,或错认邪痪,或误求外物,结果反误人误己,徒儿切切不可倚之,否则恐要贻人害己了。”

狗儿听得师傅啰啰嗦嗦,只是一迭声称声,陈抟这才闭目测算,狗儿屏息看着,久久,陈抟忽轻哦一声,吕洞宾不禁动容道:“怎样?”

陈抟喃喃地道:“过涉灭顶,凶,无咎!大凶之卦。”

“甚么?”狗儿的小脸顿时变得一片惨白。吕洞宾倒还沉得住气,只是睨着陈抟,等他解释。

陈抟却闭着双眼,仍是念念有词:“下坎上离,离为火、坎为水,火向上炎,水往下润,两两不相交。三阴三阳,两两相应,有同舟共济之象,故此卦为亨。但六爻均位不正,阴差阳错,若小狐汔济,濡其尾,无攸利,便是大凶。水火不相容,死生系于一线,天机就是天机,终是令人莫测。”

狗儿颤声道:“师父,这一卦,到底是什么意思呀?”

吕洞宾蹙眉道:“竟是未济卦么?那真是不可揣测了。涉水过河,河水没顶,大凶,然明知不可为亦当去为,所谓物不可穷,生生不息,置之死地而后生,是凶是吉,倒在两可之间了。”

狗儿茫然道:“吕老前辈,我师傅这一卦是什么意思呀?”

吕洞宾道:“这卦像上说,杨浩眼下步步危机,险象环生,乃大凶之兆。不过六十四卦之中,这未济卦是最后一卦,未济者,就是没有完成,这一卦,是没有定论的,生中有死,死中有生,生生不息,周而复始,这一卦最是玄妙莫测,令人难以揣度。”

狗儿急道:“师父,杨大叔是好人,咱们应该提醒他一下,让他小心戒备才是。要不然……要不然让他上咱华山,待避过这一吉再走,可好?”

吕洞宾苦笑道:“狗儿,你没听你师傅说么?他这一劫是明知不可为而为,自蹈死地求取新生的卦象,每一步,都是他自己走出去的,不可回避。难道咱们能让他舍了基业,从此做个闲散人不成?这是六十四卦最后一卦,既是结束,也是周而复始,生生不息的一个起点,是生是死,皆在意料之外,我们是无从帮他的,若是不然,就算你肯,我这做师傅的也不肯坐在这儿看他应劫。”

陈抟也道:“是呀,小燚,师傅说过,所谓天机,虚无缥缈,应运而生,应运而变,变化莫测。世人愚昧,妄以私意测度,或错认邪痪,或误求外物,反倒误人误己,如果我们胡乱干预,只怕弄巧成拙。”

“师傅……”

陈抟沉下脸道:“回去习练功法,不要分心旁骛。”

斥退了狗儿,陈抟向吕洞宾摇头苦笑道:“我等凡人,妄想揣测天机,这天机岂是那么容易揣测的?没有窥出个结果来,反倒害得自己猜疑不已,这不是弄巧成拙了么?”

吕洞宾想了想,却泰然微笑起来:“我那徒儿,却也是应天机而生,我才不信,上天诞下这个天机下来,就是让他莫名其妙而来,再莫名其妙而去,这一劫对他料无大碍。”

两人是出家人,生性洒脱,对虚无缥缈、无从琢磨的事情,便抱着静观其变的态度,可是对狗儿来说却是不然。二人这几句话,狗儿并没有听到。大人总觉得小孩子不懂事,不需要事事向他说个明白,只消告诉他怎么去做就可以了,可是小孩子也有小孩子的思想,陈抟说这一卦是大凶之相,又说什么生生不息,天机难测,就把她打发了,在她心中,杨浩大叔那是和娘亲并列,在她心中最为珍重的人,又如何放心得下?

狗儿回到洞府,心烦意乱,根本无法入定,干脆向山腰奔去。她与邓秀儿虽差着几岁年纪,却是最谈得来的朋友,心中有了烦恼,自然要向这唯一的朋友倾诉一下。谁知当她赶到三清观向出云观主一问,邓秀儿居然艺成下山了,刚刚离开道观不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