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道貌岸然

夏浔这时才说出话来:“紫衣姑娘?”

紫衣藤杏眼含烟地向他一饬,幽怨地道:“杨公子一别数月,便做了朝廷的大官儿,可喜可贺,可是公子也着实的狠心,自奴家梳拢之日弃我不顾而去,便再也不闻不问了呢。”

夏浔苦笑道:“当时情形,想来你也听说了……对了,你怎来了济南?”

紫衣藤道:“济南较之青州,总要繁华一些,曹玉廣公子好心相助,帮奴家调来了此处。”

夏浔这才恍然,又道:“你怎么在这里?易大人的安排?”

紫衣藤嗤地一声道:“你们这些官儿们迎来送往的,有些规矩还需要奴家来说破么?”

瞟了夏浔一眼,紫衣藤又幽幽地道:“公子一做了官儿便六亲不认了么?怎地对奴家这般冷淡?”

夏浔苦笑道:“杨某以前……对紫衣姑娘也是一直以礼相待吧?这番话从何说起?”

紫衣藤眼波微微挑起,带着些媚意道:“若是当日公子不曾不辞而去,出价高过曹玉廣公子,杨公子也是要对奴家以礼相待么?”

夏浔顿时语塞,当日……当日……他未尝没有打过眼前这美人儿的主意。

紫衣藤满怀嗔意地白了他一眼道:“那位黄大人虽然老朽,却还知道怜香惜玉呢,喜欢了踩花球的若冉,便知道说出自己爱意,偏偏公子,对人家毫无表示……”

她微微侧了香肩,语声微带啜泣,原以为夏浔会上前抚慰,便可就势偎进他的怀中,谁知夏浔却站着没动,她只好又一转身,像只猫儿似的扑到了他的怀里,轻轻环住他的脖子,昵声道:“奴家心中,最中意的就是公子,可人家梳拢之日,公子却为了一个贴身丫头,抛下人家不管,害人家出了大丑,如今……你可要好好补偿人家……”

春是花博士,酒是色媒人。腹中有醇酒为媒,灯下幽香扑面,怀中温香暖玉,那傲人双峰还轻轻摩擦着他的胸膛,一张春意上脸,艳若桃花的妩媚容颜,呵气如兰,柔情蜜意,有几个男人禁得起这样的美人儿献媚邀欢?

夏浔却轻轻推开了她,淡淡笑道:“朝廷体制,官员不得……咳咳!”

“不得狎妓,是么?”

紫衣藤不以为然地替他说了出来,不屑一顾地道:“体制是体制,就算在天子脚下,那些大官儿们不敢公然狎女妓,还不是找些兔爷儿相公雌伏胯下?就那么回事儿……”

紫衣藤掩着口,吃吃笑道:“公子才去了金陵几日,不是也喜欢了这个调调儿了吧?”

夏浔不语,心中渐生厌意,紫衣藤犹未察觉,妩媚地挑逗道:“若是公子喜欢,那奴家辛苦些,也可……也可侍奉公子的。公子不是回乡成亲,便要绝迹花街柳巷吧?常言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婢,婢不如妓,可是大有道理的。那些为人妻子的,心里想要讨好夫君,却又放不下身段,床第之间好生无趣。哪及得我们这些可怜女子,知情识趣,曲意奉迎。公子是欢场中的常客,还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么?公子一路远来,就真得不想有个称心的女子服侍于床榻之上么?”

她轻轻咬着粉嫩的下唇,一双水光潋滟的眸子柔媚地瞟向夏浔。但她失望了,在夏浔的眼中,她看不到从其他男人眼中很容易就看到的欲望。

她对夏浔一厢情愿的恨,夏浔其实根本就不知道,自然也不会对她起了戒心,他是真的不想碰紫衣藤。曾经,他的确对紫衣藤动过心思,可现在家有娇妻,他的心境不知不觉便有了变化,他不想碰这些“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片朱唇万客尝”的欢场女子,纵然如今天下,男人逢场作戏理直气壮,他也不想。

“紫衣姑娘,杨某很爱惜自己的这份前程。”

夏浔淡淡地微笑,却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语气道:“紫衣姑娘,你请回吧。”

※※※

紫衣藤满怀羞辱,粉面铁青地出了驿馆,上了候在外面的车子,车中正有一人盘膝而坐。车中有几,一灯如豆,那人便盘膝坐在桌前,正在优雅地品茶。

看到她上车来,那人微微地露出一丝讶色,放下茶杯问道:“怎么?”

这人正是布政使衙门参赞官仇夏。

紫衣藤冷笑一声,道:“他说,他不敢坏了朝廷的规矩体制,昔日纵情声色的花花公子,居然变成一位正人君子了,岂不可笑!”

“正人君子?”

仇夏不屑地冷笑一声:“不过是个官迷儿罢了。”

他捻着胡须沉吟片刻,冷冷地道:“例是出乎老夫意外,本以为他必会就范,老夫便可抓住这个把柄上表弹劾,轻而易举整治了他,想不到他竟不肯中计。哼,他年纪轻轻,老夫就不信他做事八面玲珑、滴水不漏,我要继续派人盯着他,不抓住他的痛脚好好整治他一番,老夫难消心头这口恶气!”

一句狠话摞出来,他又看看紫衣藤,紫衣姑娘正在生闷气,高高的诱人胸膛随着她的呼吸一起一伏,仇夏的一双老眼中便露出些欲望来,嘿嘿地笑道:“美人如花,何等诱人。那杨旭不知受用,我的小乖乖,你今晚便好好服侍服侍老夫吧。”

他淫笑一声,揽住了紫衣藤的纤腰,便把她按在了身下。男人与女人的对话方式只有两种,要么躺着,要么站着,坐着的时候确实不多……

车外马夫一扬鞭,车子向长巷外驶去……

“大人,黄大人,大人快起来,小人有事禀报!”

“吱呀”一声,黄御使的寝室房门开了。

黄真衣衫不整,正匆忙地系着袍带,袍子被晚风吹起,露出两条枯瘦的毛腿,好像一只水边的鹭鸶。

从他肩后望过去,灯光如晕,榻上有一个小美人儿,正是今日宴上踩画球儿的那个身手伶俐的小姑娘,小姑娘钗横鬓乱,粉面如花,显见两人情调之激烈,只是看她衣衫半裸,粉肌呈露,瞧那模样似乎黄大人还未来得及入巷一搏。

“杨大人他……把那位紫衣姑娘给轰走了。”

说话的人叫牧子枫,是都察院一个油滑老吏,平素与黄御使交情一般,这次见黄御使得了优差,便着意地巴结起来,便被无人可用的黄御使当成了心腹。闷骚的黄御使有心采花,但是这种事毕竟干得不多,有色心没色胆,便多了一个心眼儿,叫这牧子枫去盯着夏浔,如果夏浔笑纳了那位紫衣姑娘,他自然也可以心安理得地享用美人儿。

黄真听牧子枫一说,不禁有些吃惊,问道:“杨大人把那侍寝的美人儿赶走了?”

牧子枫道:“是啊,小的一直盯着呢,也就盏茶的工夫,紫衣姑娘就离开了杨大人的院子,面色不愉,分明是被轰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