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天子呼来(第2/3页)

这位张二老爷听完了严宽的哭诉二话不说,蹦起来就是一个兔子踢鹰,严宽马上惨叫一声,滚到地上玩鸟儿去了。人说外甥象舅舅,今儿个舅舅学外甥了,建昌侯那一脚奇准无比,正踢在上回朱厚照跺中的地方,严宽大腿根上又挨了一脚,顿时惨嚎一声,在地上滚了几滚,抽着气昏了过去。

他的小妹见状猛扑过去,哭得梨花带雨,也不知道建昌侯这一脚是不是就此断了严家的香火。张延龄铁青着脸,戟指点着哥哥这个宠妾厉声道:“哭什么哭?若是这混账死了卷捆草席扔到野地里喂狗!若是他命大,叫他以后给我收敛着点儿,把他的尾巴夹到腚沟里,少他妈出去惹事。还有,把那惹祸的文书趁早送回那女子手中,他妈的!跟太子抢女人,老寿星上吊,你嫌自己命太长了!”

他凶晴一扫,对着满院子噤若寒蝉的下人们厉声喝道:“嘴巴都给我闭严点儿,谁把这事儿吐露出一星半点,我割了他舌头!”

张延龄揍了严宽一顿,又命令工匠们赶紧连夜拆除扩建时占用了道路和民宅的房舍,以免授人口实,直忙得清晨才算有了点成效。

这时他见弘治谈笑风生,对兄长受弹劾的事提也不提,渐渐放下了心事,也曲意逢迎起来,一时宾主说欢,气氛渐渐热络。

这儿正说着话,那小太监急匆匆地赶了回来,噗嗵一声跪倒在地,哭唧唧地道:“皇上,奴才有罪,奴才办砸了差事了。”

弘治疑惑地道:“什么事办砸了?你起来回话。”

小太监不敢起身,跪在那儿道:“奴才去传旨,杨侍读听了旨意,只说夫人患了急病,要陪她四处求医,叫奴才先回宫来覆旨,他……他抗旨不遵,奴才没有法子,只好自己回来了。”

酒宴上众臣工闻言齐齐色变,这杨凌吃了熊心豹子胆么?漫说他妻子生了急病,就算那时天上正下刀子,接了圣旨也得立即应召啊,今天这事儿简直是闻所未闻,这下弘治帝岂能不怒?

弘治纵有容人之量,一听这话脸色也沉了下来,他“啪”地一声将象牙筷子重重地摔在桌上,几位大臣见状慌忙起身拜倒,跪在地上大气儿也不敢出了。

只听弘治惊怒道:“好个杨凌,好大的胆子,他竟敢抗诏!”

※※※

杨凌回到家门将幼娘抱下车,刚刚走到门口,只听一个清越的声音说道:“杨侍读,真是巧,在下刚刚进京,正要登门拜访,想不到就……咦?这是……啊!尊夫人怎么了?”

杨凌扭头一看,只见一个面容清矍的老人几步迈到面前,惊讶地看着他怀中的幼娘,杨凌呆滞地看了他半晌,一时没醒过神来,那老人见他神思恍惚,忙道:“在下是鸡鸣驿的药商吴杰,大人可还记得么?”

旁边还有尾随着杨凌看热闹着百姓,吴杰不敢说出自己的官方身份,是以用这个身份提醒他。杨凌听了,恍惚觉得很是熟悉,他不由自主地点头道:“记得,你是吴杰。”

吴杰迟疑地看了韩幼娘一眼,问道:“杨大人,尊夫人这是……怎么了?”

杨凌凄然一笑道:“幼娘患了伤寒,已病重不愈了。”

“啊?”锦衣卫千户吴杰惊讶地道:“伤寒?在下倒是有个方子,大人可否一试……”

杨凌格格一笑,神色怪异地道:“我已经看遍京城名医了,谁也没有办法,你治得了么?”

吴杰老脸一红,说道:“在下只是略知药理,说到治病……实在是惭愧,不过这方子是在下的伯父吴清远传下来的,据说对伤寒具有奇效……”

杨凌听说吴清远这几个字,就像七魂六魄忽然附了体,他跨前一步,瞪大双眼吼道:“你说谁?吴清远?太医院院正吴清远?”

吴杰吓了一跳,他退了一步吃吃艾艾地道:“正……正是他,我的伯父确曾任职太医院院正,只是七年前就已过世了,大人听说过他么?”

杨凌狂喜,他仰天大叫一声,急忙对吴杰道:“快快,快进房来,告诉我你那方子!”

……

杨凌的房内,门窗紧闭,吴杰和田氏兄弟都站在堂屋里神色紧张地等候着房中的消息。

吴杰抄了张方子后立即叫那车夫去抓药来,车夫赶回“杏林居”,田氏兄弟听说昔日的妙手神医吴清远有遗世的方子可治这急症风寒,立即亲自抓了上好的药材,跟来看个究竟。

吴杰的伤寒妙方叫《合掌膏》,专治急症伤寒,不省人事者,这药是不需服的,只以川乌,草乌,斑毛,巴豆,细辛,胡椒,明矾,干姜,麻黄按一定分量配药,研为细末。用好醋打糊为丸,夹在病患腋下、腿弯,双掌再各持一丸,另一人俯压其上,双掌相扣,肢体相合,覆以厚被,直至通体透汗,再以黄泥水洗净便好。

杨凌身上盖了厚厚的三层棉被,双手和幼娘冰冷的小手紧紧扣在一起,身上热汗滚滚,他贴着幼娘的脸颊,大颗大颗的汗珠滚落下来,滴落到幼娘的额头。

感受着她细微的呼吸,杨凌在心中不停地呼唤:“幼娘,醒过来!幼娘,你听到了么?一定要活过来,你答应过陪相公一生一世的……”

身下,幼娘似乎听到了他心中的呼唤,许久许久,发出一声若有若无的呻吟……

※※※

皇宫中,弘治帝负手踱步、半晌不语,张延龄忍不住怒道:“皇上对杨凌如此恩宠,他竟然如此嚣张、做出目无君上、大逆不道的事来,真是岂有此理,皇上,应该立即将他斩首、以示天下!”

礼部尚书王琼气得白发飞扬,也愤然道:“天地君亲师!杨凌枉读了这许多圣贤书,竟连这种道理也不懂,此人不杀,朝廷威严何在,陛下,请下旨吧。”

刘健等人虽有怜才之心,可是杨凌这回玩的实在太离谱了,天子有诏而不奉,那是祸灭九族的大罪,真个杀了他一个人都算是便宜他了,他们如何说得出请陛下开恩的话?

李东阳见弘治帝脚步越踱越慢,慢慢地双眉一拧似要下旨了,他心中一紧,急智突发,猛地想出一个办法来,这时也顾不上会不会管用了,他立即跪前一步,激愤无比地道:“皇上,不要再犹豫了,臣也以为杨凌该杀。陛下召他进宫,圣诏一下,便是天底下最重要的事,漫说他妻子正患重病,就算他家里火上房了,也得立即赶进宫来,怎可如此有悖纲常,主次不分?”

李东阳振振有辞地道:“更何况,若那患病的人是他父母高堂那还罢了,至少还占个孝道,可是妻子算什么?妻子逝去,再娶一个便是,大丈夫建功立业,何愁没有娇妻美妾,这个杨凌有妻无父、有亲无君,常言道:妻子如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