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六节 观文殿的怪人(第4/5页)

贝培这次没有反驳,点点头道:“裴小姐说过,虞家中人,也就是这个虞世南让人看着顺眼。他世家根大,虞世南对人却是一直恭敬谦卑,不以大哥的权势欺人。以虞世基的权势,虞世南却安心做了近十年秘书郎,一直没有升迁,实在让人钦佩。”

萧布衣点头,“他人是不错,就是说话古怪,让我不明所以。”

“他对你说了什么?”贝培好奇问道。听到萧布衣把虞世南的话说了一遍后,冷冷道:“这个有什么难解?”

“还请贝兄指教。”萧布衣心想自己毕竟在官场不久,看来这些暗语上的理解还是差上太多。

“萧大人,他是警告你,别以为自己有才就不可一世,如果到了皇上面前可悠着点,弄不好会有杀身之祸的。”

萧布衣不解,又是好笑,“我有什么才?”

“萧大人没才?”贝培捧起茶碗喝了口茶水道:“你不知道袁熙已经把你的红日白云都写到了他房间的墙上?我听说萧大人的一首红日白云,被一些人奉为才高八斗,引为奇才,如今不知道多少无知少女想和袁熙一样见你一面呢。”

萧布衣脸热道:“也不一定是无知少女吧?难道大家闺秀就没有想见我的?”

贝培正喝茶水,闻言‘扑’的一口喷了出来,忍住了笑意,“说不定也有,我到时候帮你打听一下。”

萧布衣见到他的笑容,心中温馨,还是打趣道:“那有劳了。”

“不过你有才骗骗无知少女也就罢了,你这种才学千万不要展现给圣上。”贝培终于正色道:“你一直说自己是粗人,我也觉得你是粗人,倒忘记告诉你,你的红日白云,一将功成万骨枯之流千万不要对圣上说。圣上擅长文辞,尤其不喜欢别人超过他,他没有即位之前还对文人谦虚些,等到当了皇帝后,经常说,天下人都以为他继承先帝的遗业这才君临天下,其实就是让他和士大夫比较才学,他也应该当天子。你要是文采超过他,那就极有可能是心存当天子的念头,掉脑袋也是说不定的。”

萧布衣听了目瞪口呆,“那可如何是好,我的红日白云无知少女都知道了,我想总有会传到圣上耳朵里面的时候。”

贝培白他一眼,“你不还有个云游四方的教书郎中?到时候可以拿他出来顶一下,不过你最好说他死了,不然他活着被砍头可有点划不来。”

萧布衣听着他说什么云游四方的教书郎中,简直和不想当厨子的裁缝不是个好士兵一样好笑,自己杜撰的教书先生身兼三职倒也辛苦。

“当年内史侍郎薛道衡就是文采斐然,”贝培又道:“他曾做出飞魂同夜鹊,惓寝忆晨鸡。暗牖悬蛛网,空梁落燕泥一诗,被民间传诵,后来他恃才放旷,为太常卿高颖鸣不平,得罪了圣上,被圣上赐死。身边的人听圣上赐死薛道衡后高兴的说过,薛道衡还能写‘空梁落燕泥’吗?这么看来,薛道衡的文采也是取死之道。”

见到萧布衣的目瞪口呆,贝培倒是头一回说出了兴致,“因文采取死的薛道衡在我朝绝对不是第一个,朝散大夫王胄也是其中的一个,当初圣上做一首燕歌行,极为得意,让大臣作和,别人都是做的寻常,偏偏王胄应了一句‘庭草无人随意绿’,众人喝彩,却是惹恼了圣上。后来不久王胄上了断头台,圣上就当面问他,还能做出‘庭草无人随意绿’否?”

萧布衣脸色有些发绿,记得薛道衡这四句袁熙盗用过去,说是袁熙做的,难道有什么深意?

“现在袁熙天天找你作诗,你莫要自鸣得意,以为他是对你爱慕。”贝培冷笑道:“你爱在女人面前炫耀,整天给他作诗,哼哼,我只怕你多做了两句,估计就奔阎王殿走近了两步。”

萧布衣虽然不觉得袁熙有贝培说的那么不堪,却也心中警惕,虞世南看起来特意提醒他,岂非无因?

“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贝培喝了口茶水,把最近的不满发泄完毕。他不满萧布衣在袁熙面前炫耀,却是暗自恼怒他不在自己的面前炫耀,这下吓吓萧布衣,倒是快事。

“我还有一事请教。”萧布衣问道:“我今天见到了一个怪人。”

“女人?”

“我也能见到男人的。”萧布衣忍不住道。

“你最近对男人很有兴趣?”贝培奇怪道。

“他不是个一般的男人,”萧布衣叹息道:“我在观文殿见到的他。他带着通天冠,冠上有十二颗明晃晃的珠子,说句实话,我活了这久,第一次见到如此美丽的珠子……”

等到他把观文殿的怪人形容完后,贝培的一只手居然有些发抖,萧布衣忍不住道:“我记得王太守皮弁上有六颗珠子,不过远远不及他的华丽,贝兄见多识广,可知道那人的来历?”

“你说那人的衣服上画的日月星辰?”贝培道:“应该是肩挑日月,背负星辰吧?”

萧布衣回想下,喜道:“果真如此,这么说贝兄知道他的来历?”

“我当然知道,”贝培叹息一口气,“我想这世上不知道那人来历的也就是你这种粗人吧。通天冠上敢有十二颗珠子,衣服上敢画星辰日月的只有两种人。”

“哪两种?”萧布衣急声问道。

“大隋衣饰惯例,太子和一品官帽上九琪,也就是九颗珠子,二品八颗,以此类推……”

“那往上推呢?”萧布衣的声音也有些发颤。

“没有往上推的道理,只有天子帽子上才能镶嵌十二琪。”贝培捧着茶杯的手有些发抖,“我想如果不是你说谎,那你见到的很可能是圣上。”

“怎么可能。”萧布衣摇头道:“圣上身边护卫极多,怎么能让我轻易见到?”

他等见杨广等的要挂了蜘蛛网,早就从期望到了绝望,当然不相信自己随随便便就能见到杨广。再说杨广看起来也没有想像中的那么恐怖,自己叫了声阁下和兄台,也没有见到他恼怒。杨广烹杀斛斯政,车裂董纯,性格暴戾,如果当初见的是他,还不被他当场打死?

“那就只剩下另外一种可能了。”贝培闭上了眼睛。

“什么可能?”萧布衣问。

“穿这种衣服的一种可能是天子,另外一种可能就是死人。”贝培淡淡道:“只有死人才敢戴有十二颗珠子的通天冠,穿画有星辰日月的服饰,所以我想你见到的是个死人也说不定。”

萧布衣打了个寒颤,摇摇头,“那我先回去清醒一下。”

“等一下。”贝培睁开眼道:“你见到的那人对你说什么?”

“他说萧布衣,你不错。”萧布衣回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