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七一节 千丝万缕(第2/3页)

他背对着李渊,说出这句话来,其实并没有什么深意,可李渊那一刻,脸色巨变。李元吉并不知道,终于离开了皇宫,虽是担惊受怕,却是心满意足,因为他终于说出了憋在心中的怀疑,他认为李世民从此以后,想要再风风光光的就难了。

李渊望着李元吉的背影,脸色那一刻极为难看。他嘴角不停的抽搐,眼皮亦是在跳动,不知过了多久,这才平复下来。

他身边并没有人,因为在找李元吉的时候,他已经将宫人宫女遣到一旁。

孤单的坐在华丽的大殿中,四周虽是灯火通明,李渊只感觉到难言的孤寂,站起来走出去,招呼宫人道:“召郡王李孝恭见朕!”

如今已是深夜,常人都已安歇,可李渊命令发出去没有多久,李孝恭已经趁夜而来。

他现身在大殿之中时,身上满是风雪的寒气。李渊见到他的时候,走过去握住他的手,引他到椅子上坐定。

关中能得李渊如此礼遇之人并不多见,可没有任何一个人会艳羡,只因为李孝恭瞎了双眼!李孝恭双眸处蒙着白布,就算脸上,亦是如此,可李渊并不怪责他的失礼,因为从他露出的脖颈处,可见到淡淡的黑色。

现在李孝恭的一张脸,简直比鬼还要恐怖。

大苗王的蛊毒亦是恐怖,李孝恭被蛊毒折磨,生不如死。李渊当然已请人向苗王请求解药,可就算黄金珠宝,大苗王不为所动,只说蛊由罪生,只要李孝恭修心养性,再无罪业,当会完好如初。

李渊听到时候,恨不得将大苗王拎来,斩个十段八段,可他不能下手。

蛊毒虽是厉害,但是毕竟挡不住千军万马,只要李渊下令,就有死伤,也能踏平苗寨。可他还是不能轻举妄动,因为他还不想和萧布衣交锋,或者说,李孝恭的性命,还不值得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来解决,所以他只能看着李孝恭痛苦下去,面带同情之意,就算是说话,都满是怜悯。

李孝恭听到李渊的问候,并没有受宠若惊,他看起来一如既往的平淡。

可若大苗王说的是真,李孝恭显然心中满是怨毒,无法消解。因为他现在瘦骨嶙峋,看起来一日不如一日。

谁是李孝恭,都不可能心平气和,修心养性。所以大苗王虽说有救,但实际上,李孝恭已经无药可救。

说了一堆不相关的废话后,李渊见李孝恭有些木然,终于道:“孝恭,其实朕一直把你当儿子来看待。”

李孝恭没有激动,平静道:“谢圣上。”

“其实在巴蜀,以你之能,萧布衣本来不是你的对手。”李渊又道:“可他有很多人帮手,这些人,并不像他们所说的那样遵守诺言!”

“胜就胜,败就是败。”李孝恭道:“这世上……不遵诺言的人多了,我们何必耿耿于怀。”

李渊坐在床榻上,忧心忡忡,“孝恭……要知道你和……本来……可很多事情,好像不对。”

他说的很奇怪,旁人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李孝恭静静的听,半晌才道:“天机难测!”

听到天机两个字的时候,李渊身躯微震,转瞬恢复了正常,“我从不信天机!”

李孝恭讥诮的笑道:“我现在也不信了。”

他们说的极为古怪,李渊嘴角又是抽搐下,脸色在灯光下,有些铁青。李孝恭虽是瞎了眼睛,可还是定定的望着李渊的方向,这让他看起来有些诡异。李渊亦是望着李孝恭,并不畏惧,二人沉默无言,可好像已说过千言万语。

不知过了多久,李渊缓缓道:“若依你的主意,你认为,我们应如何对付萧布衣?按理说……按理说……”

李渊欲言又止,李孝恭却接了下去,“按理说他应该是个死人。”

他这次说的更加奇怪,李渊竟然点头道:“可他显然比谁活着都精神。”

李孝恭讥诮道:“所以我现在也不信了。”他把方才所言,又重复说了一遍,李渊拧紧眉头,似乎考虑着一件极为难解的事情。

李孝恭见不到李渊的表情,继续道:“他武功高强,现在又是谨慎非常,依非常规方法,想要杀他已是不可能的事情。”

“那常规的方法呢?”李渊问道。

李孝恭叹口气,“常规方法何必多说。先解决燃眉之急,击败刘武周为头等紧要。然后借窦建德消耗萧布衣的实力,最后借突厥人对抗萧布衣。这不是最好的方法,但眼下,已成为我们唯一的方法。”

李渊沉默许久,“朕知道了,孝恭,你回去安歇吧。”

李孝恭并不多言,起身要走,李渊突然道:“刘文静怎么办?”李孝恭并不转身,淡漠道:“自作聪明之人,只有死路一条。”

李渊笑笑,“孝恭所想,和朕一模一样。”

李孝恭不再作答,径直行了出去,他虽瞎了眼睛,可记性奇佳,来了一遍后,循来路走出,竟然轻而易举。

李渊见李孝恭消失,终于长叹一声道:“谁又不是自作聪明之人呢?”

※※※

李孝恭到了宫外,早有下人扶他上马,他策马徐行,回转到府邸之中。等入了大门后,就再不需要下人引路,径直回到睡房。

他瞎了双眼,府邸中不需点灯,漆黑一片,白雪泛着淡淡的月光,整个府邸透漏着股阴森之气。

府邸中,好像除了几个下人外,再没有他人。一个落魄的郡王,当然不会有太多的人来巴结。就算那几个下人,扶李孝恭回转后,都是躲的远远,生怕沾了府邸的晦气。

李孝恭并不在意,关上房门后,缓缓的坐下来,面对窗子,不知道在想着什么。过了良久,只听到屋外‘咯吱’一声响,紧接着一声猫叫,李孝恭回过神来,喃喃道:“看来我这里,只有野猫才会光顾了。”

他伸个懒腰,终于躺在床榻上,拉过被子盖在身上,湮没在无边的黑暗之中。

他的卧房外,一道影子轻飘飘的跃出了院墙,顺着长街走着,过了炷香的功夫,来到一个大院前。

从院墙翻身过去,到了一间屋子前,影子闪身进入,就再也没有出来。

第二日正午时分,裴茗翠展开了一封书信,看了良久,影子就在身边,只是关切的望着裴茗翠。

无论裴茗翠关心什么,影子关心的人当然只有一个裴茗翠。不过她一直在裴茗翠的身后,也看到了那封书信。

裴茗翠对她素来并不隐瞒,实际上,裴茗翠也没有什么需要隐瞒。

虽是简简单单的一封书信,影子却知道经过极为复杂的方法传了出来,以确保裴茗翠不被对手发现。

以往的时候,都是裴茗翠在明,李玄霸在暗,可是裴茗翠若是不想让人找到行踪,就算萧布衣加上李渊也是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