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架海金梁 第五五一章 悲惨世界

破皮入肉的鞭子雨点般地落下,一边打,兵丁还一边骂道:“你这秦兽,活腻歪了是不是,竟然胆敢暗算我们大人,想图谋不轨吗?”尖锐的骂声伴着瘆人的皮鞭声,传出老远去。

地上那人用胳膊护着头,在地上翻滚,并不做任何辩解,只是痛苦的呻吟。

看到这人被殴打,周围做工的人群明显骚动起来,警卫们赶紧抽出腰刀,大声呵斥着激愤的劳工,气氛一时紧张极了。

兵丁将大人扶起来,地头土壤松软,好在刘守备并没有受伤,只是衣服上沾满泥土,显得有些狼狈。

见周围的气氛不太对劲,刘守备生怕耽误了秋收,一边拍打着身上的泥土,一边意兴阑珊道:“算了吧!打坏了倒便宜他。”说着还叹气道:“唉!真他妈倒霉,走个道都能让人绊倒。”

说着句话时,他还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将发生天翻地覆,载入史册的时刻就要到了!

……

“便宜你这秦兽了。”听把总大人如是说,兵丁狠狠抽两鞭子,这才停了手。因为秦齐乃是世仇,在齐国人的眼里,孔武有力的西秦人变成了粗鲁不文、蛮横无理的代名词。

见那人仍然在地上抽搐,兵丁又扬起鞭子喝骂道:“还不死去干活?还没吃够皮鞭炒肉?”

地上那人闻言双手撑地。用尽全身力气想要爬起来,无奈养尊处优惯了的身体实在缺乏锻炼,竟然怎么起都起不来。

见鞭子又要落下,劳工中站出个干瘪瘦弱地老者,双膝跪倒道:“饶了他吧!他身子骨弱,定是吃不消了!”

边上一个青年目光闪烁一阵。却终是忍住没有说话。

“身子骨弱?”这话引起了刘守备的注意,他弯腰攥住那人的一双手腕。一用力便把他半跪着提起来,翻过掌心,眯眼查看起来。只见这是一双又细又长,且很柔软的手,虽然现在脏兮兮的,且裂了好些血口子,但刘守备仍然可以确定。这人绝不是行伍出身,也没下过什么力气,至少来这之前是这样的。

“你是干什么的?”刘守备沉声问道。

那人仍不回答,倒是边上那个干瘦老者连声道:“他是账房,专门给军需算账地。”

“你没长嘴吗?”刘守备恶狠狠道:“让他自己说!”那人却只是低着头不说话。

见大人受到轻蔑,一个跟班上前一揪那人的头发、往后一扯,把他脸面孔展示给大人看……虽然同样脏了吧唧,但也能看出这张脸保养得益、面相也周正地很。

只见那人薄薄的嘴唇紧抿着。一副不屈的样子;但紧闭着眼角却还挂着泪花,却又显得十分软弱。

“我问你话呢……”刘守备一字一句道。

“账房……”嘴唇翕动几下,那人终于开口道,嘶哑干涩,似有满腔的愤懑不甘。

“那自然会识文断字了?”刘守备沉声问道。

“不错。”这人说话相当的言简意赅。

上下打量这人一番,刘守备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又陷入了沉默。

“问你话呢……”边上人不耐烦道。

“武兆……”终于吐出两个字道。

“扶他起来吧!”刘守备轻声道。对于能写会算的读书人,他始终保持着敬意。

边上跟班便架住那武兆的腋窝,将他像提小鸡一般拎了起来了。

“武兆啊!”刘守备把蒲扇般地大手往武兆脸上伸去,武兆被身边人牢牢按住,一点都动弹不得。刘守备把粘在他脸上的枯草摘下,又在他的腮上轻拍几下,仿佛在拍自己圆滚滚的肚皮一般,难得和气道:“跟我走吧!留在这也干不了多少活。”

“做甚?”武兆警惕地望向那张酱紫色的大脸。小声问道。

“做你的老本行。算账。”刘守备让人放开武兆,脸上的皱纹扯动一下。算是笑笑道:“算你走运,原先地账房先生得急病死了,莫非你不想去?”

那武兆明显神色一松,心道:‘还是知识改变命运啊!多读些书总是有好处的。’点点头道:“好吧!”

便在一众齐兵怪异的目光中,一瘸一拐地跟着刘守备走了。

……

两人一走,周遭的兵士便凑到一起,嘻嘻哈哈地笑道:“又一个……”

“赌一把?”一个什长模样地家伙笑道,说着便从怀里摸出一挂钱道:“我出二十文,赌今天晚上。”

“不会的,怎么也得养养。”有人反对道:“我赌明天。”也拿出一挂钱拍在那什长的另一支手里。

其他人也纷纷拿出钱,有人跟‘今晚’、有人赌‘明天’,把那什长的两手堆得满满的,一时间好不热闹。

见所有人都下注,那什长叫一声‘买定离手、概不反悔’,便将两堆钱分别装在布袋里,拍拍手道:“老规矩,今天晚上去见证一番。”

“同去同去!”兵士们怪声怪气道。

笑过一阵,他们才发现那些‘秦兽’们都半直着身子在侧耳倾听,竟都停下了手中的活。

方才还谈笑风生地齐兵顿时拉下了脸。举着大棒乱打一气道:“一群懒种,都干活去!今天完不成定量,谁都没得饭吃!”“你们这群秦兽打仗不行,干活也稀松,还不如死了算了,别浪费我们大齐的粮食!”

是的,这群被监视劳作的奴隶。都是兵败被俘地秦国军人。因为各地驻防军被抽调一半参加对秦作战,又在一系列战事中死伤惨重。许多屯田驻防兵便被升格为州府驻防兵,终于脱离了土地……

这样屯田兵就少了,上峰不得不给继续种地地人加码,把临近的两个农场一并拨给了乌山村。

刘守备当时想,三千亩有六百人,九千亩就得一千八百人,怎么也得给我个守备当当了吧?便向上峰反应。现有地人手根本完不成秋收任务。

谁成想游击大人说道:‘你这只是代管,等冬里把兵征齐了,自然不用你如此辛苦。’一句话便浇灭了他满心的希望,你说他怎能不郁闷?

又气又急地刘守备怒极反笑道:“总不能让我那点人去收九千亩庄稼吧?非烂在地里大半不成。”

但领导毕竟技高一筹,哈哈笑道:“不要担心,这我早有考虑。”便大笔一挥,把新俘虏的两千秦国战俘扔给了他……

待押送战俘的队伍一离开,满心愤懑的刘守备干脆宣布。今年爷们都不下地了,全部改成监工!

于是乎乌山村的六百屯田兵,擦干腿上的泥水,换上从来不舍得穿的军服,再找出生锈地腰刀磨亮了挎上。但对于摸惯了锄头的屯田兵来说,那些刀枪实在不顺手。只能吓唬吓唬人罢了。真要想管教这些桀骜不驯的俘虏,还得另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