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15章 银子的力量(第2/3页)

张诚补充道:“陛下把秦林从琼州调往蒲州,是明旨下发的,当时邸报传出,早已天下皆知,就是司礼监和内阁中书也有存档。”

秦林革去一切本兼官职,发琼州锦衣卫效力,这是贬谪,后头海瑞上奏保举,张四维还在首辅任上,撺掇万历降旨存问海瑞,同时将秦林调往蒲州。

这第二次,秦林在琼州是个锦衣校尉,到蒲州还是个锦衣校尉,就算不得贬谪,只能叫做调任了。只不过没品没职的区区锦衣校尉,竟要圣旨来调动,也算得上官场异数。

可偏偏是这道圣旨,给如今的万历留了个后门,发圣旨调一个锦衣校尉,实在有点不恰当,但如果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让他去查办首辅大学士家里通敌卖国的惊天大案呢?

万历不傻,他知道该怎么做了,顿时脸色肃然,朗声道:“朕风闻张允龄通敌卖国横行乡里,明旨调秦林去蒲州,暗地叫他明察暗访,果然查清了张允龄的般般罪行!”

说完这些,万历心头就有点儿怪怪的,老实说自打秦林抬棺进谏,午门外挨了廷杖之后,他心里面就多了个疙瘩,想起秦林就不大舒服。

可没想到秦林这么能折腾,又把张四维家里翻了个底儿掉,虽然为国家除了一害,但万历是被动的、甚至是被迫的在事后予以追认,这未免有点犯帝王的忌讳。到底以后拿秦林怎么办,万历还没想明白。

接下来的奏章,就不是山西巡抚发来的,而是乌斯藏白教威德法王和黄教索南嘉措的表章,两份表文里面口气极为谦恭,而且与前些年仅仅态度好,实质上暗中防着朝廷不同,两位佛爷都声称将年年进贡、岁岁朝觐,永为大明西部藩属,绝不敢生不臣之心。

同样,两份奏章都提到了秦林发挥的重要作用,说多亏秦将军晓以大义,两位佛爷听了如醍醐灌顶,这才倾心归附中原天子。

万历笑着将御书案一拍,“哈哈,秦将军倒是真有抚夷之能!前次说动瀛洲宣慰使和归化城三娘子两处,这次又说动乌斯藏两位高僧大德!”

张鲸一脸吃了大便的表情,暗道:秦林到底有什么本事对付这些蛮不讲理的夷人,听人传说金宣慰使和三娘子都和他有一腿(徐文长再次泪目),所以才听他的话,这两个吐蕃番僧呢?可是男的呀!

张司礼心中不禁产生了某些不健康的联想,考虑到他木有小鸡鸡,心态比常人扭曲,倒也不算太过分。

张诚却要替秦林分说一二了:“启奏皇爷,秦将军通晓佛法,在京师时就和威灵法王交好,听说还是什么韦陀下凡,想必因此才能说服两位乌斯藏高僧吧。”

万历点点头,提到韦陀下凡,就想起秦林格象救驾那会,虽说他刻薄寡恩,但也不是全无人性,总还记得秦林那点子好处。

张鲸见万历脸上神色就知道要糟,忙不迭地低声提醒:“秦林这厮,到哪里都不安分,身为锦衣官校结交外藩,两个乌斯藏番僧那里,焉知他用了什么手段?”

万历笑容立刻就有点不自然了,金宣慰使和忠顺夫人三娘子处,是朝廷派秦林去的。正大光明,但两个乌斯藏番僧却是主动找到秦林,哼,难道你们眼中,秦某人比朕还要看重些?

张诚心头也暗骂张鲸,可他不着急,因为后面还有重磅炸弹没有出来呢,倒也不急于一时。

张诚把万历批过的奏章摊开,晾干墨汁,然后翻起底下的奏章请他看。

这一看就不得了,万历像屁股底下有炮弹似的,绷的一下从椅子上跳起来,丝毫也不顾帝王尊严了:“五十万,真有五十万银子?重开丝绸之路,竟有这等厚利?”

张诚态度依然恭顺,轻声提醒他:“是每年,皇爷。而且是直入内帑。”

啊?啊!万历脸色涨得通红,眯着小眼睛,胖乎乎的脸都快笑烂了。站起来四下乱走,两只手不停地搓,什么礼仪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什么帝王心术也都丢到了爪哇国。

真是应了那句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当初张居正执政时,国库年年盈余,还整修黄河、编练新军,等到万历自己来干,顿觉焦头烂额。这才知道老师当年有多么能干。

本来吧,接下来的张四维也有几分实打实的才干,但万历总有些信不过他,换了万历放心的申时行,老好人则老好人,肚里的学问、做官的手段那也不缺,就是不肯担一丁点责任,比沾了菜油的琉璃蛋还滑头,叫万历无可奈何。

国库也有制度,不是皇帝想怎么用就怎么用的。能灵活支用的主要是内帑。

前两年接连扳倒江陵党和冯保,为了平息李太后的怒火,万历用默契和母亲达成了交易,那就是弟弟潞王朱翊鏐异常奢华浩大的婚礼,万历的内帑大出血,把婚礼办得格外风风光光,李太后疼爱小儿子,于是再没什么说得,每日常伴青灯古佛,几乎淡出了政治舞台。

糊弄了母亲,打发了弟弟,万历的内帑就未免有点捉襟见肘了,于是他想到云南那笔银子,想把二十万两矿银解到京师入内库,以解燃眉之急。

哪晓得地方上的钱不是随便能动的,云南历年积累的二十万银子恐怕只在账面上,真正白花花的玩意儿早不知道被谁揣兜里了,登时云南巡抚就上表“为民请命”,京师的清流言官也跟着起哄架秧子,万历钱没弄到手,反而惹了一身骚。

年关已不远了,勋贵武臣要银子打赏,边关将士要劳军,内廷的这些个太监宫女也要让人家过年,至于最疼爱的皇贵妃郑桢那里,为了补偿她没能坐上皇后位置以及儿子暂时没能成为太子的损失,万历更是狮子大开口,向她许了很丰厚的一笔。

偏偏内帑快要花光,眼看允诺兑现不了,万历正在焦头烂额之际,来了这么一份奏章,说每年都有五十万银子奉上,还非常知情识趣的提了是直接送入内库,万历真有久旱逢甘霖的感觉。

“此纯臣也!”他抓起奏章,想看看究竟是谁这么忠心耿耿。

于是他在今天第三次看到了熟悉的名字:秦林。

这个名字,是列在很长一串名单的最后面,但万历近乎本能的知道了,肯定是这家伙弄成的事!

万历再也没得什么说了,看着那名字呆怔老半天,良久才拍案叫道:“秦爱卿,秦爱卿处江湖之远而忧其君,国朝忠良啊!”

完了!张鲸没精打采地耷拉着脑袋,张居正执政的最好年景,大明国库一年盈余也就两百多万,五十万银子已是五分之一,不仅年年都有,还直入内帑,这个特大号的馅饼足以砸晕任何帝王,何况是年轻气盛处处散漫花钱,总觉钱不凑手的万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