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3章 致命一击(第2/2页)

张鲸此时已摸准万历心意,根本不把申时行放在眼里,顶撞道:“小人无罪,只因多口,亦是为皇上圣躬。”

申时行说:“臣事君如子事父,子不可不孝,臣不可不忠。”

张鲸把脑袋扭过一边,不再理睬申时行,让这位首辅老先生愣了神,不知道“戒谕”还怎么进行下去。

正在僵持之时,一位红袍太监飞也似的走进御书房,并不经过通报,直接走到万历身边,附耳低语两句。

万历脸上露出惊讶之色,丢下句“诸位先生稍待,朕去去就来”,就随着那太监从后面走出了御书房。

申时行笑了,他认得那太监,乃是储秀宫的顺公公!

张鲸则颓然坐倒在地,好似被打断了脊梁骨的癞皮狗,眼神儿没有一丝的活泛,如同死鱼眼睛……

……

万历刚走出御书房,脚步就加快起来,到后头已经是一溜小跑,他这样的矮胖子,身体又是虚的,难为竟能跑得这么快,气喘吁吁,满头流汗,到了储秀宫外面,头顶上热腾腾的蒸气冒出来,赛如刚出锅的热包子!

储秀宫内外一片慌慌张张,宫女太监都是面露惶急之色,甚至连万历来了也没注意到,直到他走近,才惊慌失措地跪下。

万历挥挥手,根本没工夫计较这些,大步流星地走向宫室,等到了门口,脚步又突然放得轻缓。

但见储秀宫中,郑贵妃臻首低垂云鬓散乱,纤纤素手抹着珠泪,瓜子脸苍白得叫人心疼,胖乎乎的皇次子朱常洵也被吓到了,不再像平时那么调皮捣蛋,摇着母亲的膝盖不停地道:“母妃别哭,母妃别哭呀,谁欺负你,儿臣替你打他……”

再看郑桢身边的床铺,竟横放着三尺白绫,万历唬得魂灵儿都从天灵盖飞了出去,急忙忙走到郑桢身边,跌脚道:“这是为何,这是为何?桢儿,朕须不曾负你,如何起了这个念头,要舍朕而去?”

说着万历就去夺那白绫。

郑桢眼睛都不抬一下,冷笑道:“陛下何必如此?反正陛下眼中没有臣妾和洵儿,我娘儿俩早早地死了干净,省得陛下见了厌烦。”

万历愣怔片刻,才堆起满脸笑容,双手去扳郑桢肩头,软款劝道:“爱妃,何至于此?朕实心待你,并无一言相欺,怎么说得上厌烦?必是哪个奴才乱嚼舌根子,朕不饶他!”

“罢了,你还来骗我!”郑桢挣开万历,伏在枕头上嘤嘤地哭,美人肩膀一抽一抽的,梨花带雨之态叫万历心尖尖都在发颤,更何况还有儿子在旁边,摇着他母亲不住的哭。

万历又急又恼,见郑桢这里问不出什么,便疾步走出去,招来小顺子询问经过。

“小的,小的不敢说,说了必被娘娘打死,还请陛下亲自问娘娘罢……”顺公公似乎非常害怕,浑身都在抖。

万历真的快要疯了,三步两步跨进宫中,指天发誓:“爱妃,朕今生今世只赤心待你和洵儿,如有虚言,叫朕死无葬身之地!”

郑桢一骨碌爬起来,捂住万历的嘴:“天子金口玉言,怎么胡说?”

万历刚刚心头一喜,郑桢又伏在他肩头,嘤嘤地抽泣:“我自是信得过你,可、可为何宫中传言,那张鲸竟密会王皇后,又去招惹那为你生下野种的王恭妃?”

郑桢骂皇长子朱常洛是野种,活生生把万历也给骂了,可这位陛下竟一点气也不生,只抚着爱妃的脊背,诧异道:“竟有此事?张鲸向来恭谨,会如此不晓事体?”

“果然,果然!”郑桢将万历一把推开,泪眼婆娑地盯着他:“说什么柔情蜜意,原来都是假的,张鲸不得你授意,怎么敢做这些事?洵儿,你父皇嫌弃我娘儿俩,咱们索性死了干净。”

爱妃闹,儿子哭,万历一个头三个大,气急败坏地下令,立刻把张鲸身边的小太监和王皇后、王恭妃宫中的宫女太监招来审问。

“爱妃,朕当着你的面,查个水落石出!”万历信誓旦旦地说。

这种事情瞒上不瞒下,只要查,还能查不出结果?没多久,储秀宫外头跪了一地的宫女太监,将张鲸近期的所作所为抖搂个底儿掉:化妆成木匠密会王皇后,又去王恭妃那里转悠,后面还私下嘱咐办事太监,对王恭妃和朱常洛母子予以优待……

本来吧,王恭妃和朱常洛也是万历的妃子和亲生儿子,张鲸予以优待不能算错,甚至是有功,可此时此刻的万历,哪里按捺得住火气?只把他当作了身边头一个罪人。

尤其是看到郑桢哭得双眼通红,朱常洛也嗷嗷大哭,万历鼻子都气歪了,张鲸插手国本之争,还站在王恭妃那边,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幸好,幸好早日发现了他的奸谋啊!罪名都是现成的……

没多久,万历回到了御书房,他的脸色阴沉得可怕,厉声断喝:“张鲸、刘守有、邢尚智等辈朋比为奸,祸乱朝纲,又杀害成国公朱应桢,罪恶昭彰!众爱卿交章弹劾,文武百官叩阙午门,朕顺应大义,今将刘守有、邢尚智革职待罪,张鲸革去司礼监掌印,下诏狱勘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