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四章 可怜一泓菩提水,终入红莲两瓣中!(第2/3页)

忆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单衫杏子红,双鬓鸦雏色。

西洲在何处?两桨桥头渡。日暮伯劳飞,风吹乌臼树。

树下即门前,门中露翠钿。开门郎不至,出门采红莲。

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青如水。

置莲怀袖中,莲心彻底红。忆郎郎不至,仰首望飞鸿。

鸿飞满西洲,望郎上青楼。楼高望不见,尽日栏杆头。

栏杆十二曲,垂手明如玉。卷帘天自高,海水摇空绿。

海水梦悠悠,君愁我亦愁。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这首《西洲曲》本是魏晋六朝时候的南地民歌,也是南朝乐府民歌中最长的抒情诗,历来被视为六朝乐府民歌的代表作。全诗描写了一位少女对钟爱之人的苦苦思念之情,她的思念从初春到深秋,从现实到梦境,实是感人至深。这首诗从立意到文字都是非常的婉转清丽,正与屋中歌女略显稚嫩的声音相得益彰,唐成在屋外凝神细听,一时间将脑子里思索的衙门之事尽数消散,但觉心肺如洗,直有说不出的沉醉。

婉转的芦笛复沓连环,直将少女的情思表现的绵绵密密,正是在这低婉摇曳的芦笛声中,歌女缓缓唱出最后一句“海水梦悠悠,君愁我亦愁。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就此全歌做结。

自从穿越以来,唐成除了上次在金州城中跟孙使君的小舅子一起吃饭时听过曲子外,就再没接触过音乐,此番听到这首名曲做结时,尽是满心惋惜。

歌女唱完之后,唐成在院中默立了片刻,等神思悠然醒转之后才迈步向西厢房走去,边走就听到里边儿传来妇人的声音道:“这个曲子又酸又淡,着实不好听,红姑,换个喜庆些的。”

陡然听到这话,唐成先是一愣,既而又是一声叹息,没办法呀,李英纨毕竟是没读过书的,连带着听曲儿也只是图个热闹。

“这首《西洲曲》唱的好。”唐成推门进了西厢房,笑着向屋子正中站着的那个红衣歌女道:“不仅辞好,你的嗓音也正好合着这曲子的韵味,称得上是相得益彰。”

那红衣歌女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难怪她的嗓音里还带着一股子稚气,“谢尊客夸奖。”

唐成笑着向这歌女及随行的伴奏徐娘点点头后,在李英纨身边坐了下来,妇人虽然没读过书,但人却一点也不笨,见唐成如此,想是也知道自己刚才说的不妥露了丑,当下看向唐成的脸上就起了一层淡淡的红晕。

见她如此,唐成也觉好笑,不过却没说什么,只是伸出手去拍了拍妇人的手。

这会儿的功夫,那伴奏的徐娘已收了芦笛换上了一面琵琶,三两下轻拨之间,欢快的曲调已应手而出,手持牙板合节而击的红衣歌女曼声开口唱道:

碧玉破瓜时,郎为情颠倒。芙蓉陵霜荣,秋容故尚好。

碧玉破瓜时,相为情颠倒。感郎不羞郎,回身就郎抱。

女子这次开口唱的却是晋初孙绰所写的乐府调《情人碧玉歌》,全诗是以女子的口吻描写处女破瓜、云收雨覆后欢悦“颠倒”的感觉,简而言之,这是中国文学史上甚为有名的一首落笔含蓄的性爱诗。

这首《情人碧玉歌》不管是调子还是曲辞,都有浓厚的民间风味儿,听来甚是活泼好听,但唐成刚一听那小歌女唱出“碧玉破瓜时”这五个字时,原本脸上吟吟的笑意已是没了。

若是在青楼勾栏里唱这首辞自然是没什么,那样的地方歌女不唱还不行,但这毕竟是在家中内闺,这就跟后世里出去玩一样,在娱乐城里大家都喜欢唱《十八摸》,但真等回家跟老婆孩子在一起之后,任谁在自己家里也不会放这样的歌儿。

对于唐成来说,这还不是最重要的原因,通过婚书之后,如今他跟李英纨已经订婚,在这成亲前夕听到这样的歌……毕竟李英纨是寡妇再蘸,而这首《情人碧玉歌》唱的却是处子初夜,这不等于是臊人脸嘛!妇人叫人进来唱曲儿本就图的是个乐子,若因此勾起心中的隐痛,岂非是自找不自在。

唐成脑子里电闪过这些念头,正要开口制止歌女再唱时,却觉身后柔柔的多了一只小手儿,侧头看去时,眼见所见却真让人吃惊,原本他想象中应该是脸色很差的李英纨不仅没有不快,赫然竟是一脸的盈盈娇羞,而背后的那只小手儿就是她借着身子的阻挡伸过来的。

等唐成也微微侧了侧身子反手回去握住妇人的手后,粲然一笑的妇人双眼中如钱塘涨潮一样乍然荡起了一股浓浓的春情。

看她这表情分明是听懂了,也是啊,这首《情人碧玉歌》的曲辞本就没什么难的,“碧玉破瓜”人人都懂,至于“感郎不羞郎,回身就郎抱”这更是大白话,即便没读过书也照样能听得明明白白,只是,她既然听懂了,怎么……还是这样一副表情?

不过这时节唐成也实没心思猜度其中的原因,只因妇人现在的表情实在是太那个啥了,表面的脸上是一副小女儿般处子的娇羞,但眼神儿里透出的内在却是春情勃勃涌动,握着唐成的手上更莫名的隐隐沁出一层细细的汗珠来。

看到她这个样子,唐成不知怎的心下陡然一热,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已用小拇指勾了勾妇人汗津津的手掌心儿。

其时,那红衣歌女已唱完这首,琵琶声声,牙板轻击之中婉转续接了一曲《子夜歌》:

宿夕不梳头,丝发披两肩。婉转郎膝上,何处不可怜?

尽自伴奏及歌女的声音挺大,但随着他勾手心的小动作,唐成依旧于管弦丝竹之音里清晰的听到了身侧妇人那声细若箫管的呻吟。

细细的呻吟声里,唐成脑海中随着歌女的唱词蓦然出现了一副香艳的画面,容颜如桃花的妇人去了盛装打扮后,婉转偎依在自己怀中膝上,脸上春情细细的她满头的丝发自然披泄在肉光致致的双肩,如此的姿态又为脸上的春情别样增添了一份慵懒的媚惑,间或妇人的身子偶一动弹,那条圆润修长的腿儿便轻轻在男人的腿上柔柔的擦过。

开窗秋月光,灭烛解罗裳。含笑帷幌里,举体兰蕙香!

由“婉转郎膝上”唱到灭烛解衣上床,歌女的声音愈发的低沉婉回,她那原本还显稚嫩的嗓音在极力压低之后失去了清脆,却多了几分压抑后的沙哑,伴着这样的曲辞,低沉婉回之间竟然有了几分女子在床笫间不堪鲁勇冲撞的呻吟韵味。

“兰姐儿,给这位姑娘打赏吧。”唐成丝毫没意识到他说这句话时的语速比平时快了不少,隐隐的还有几分焦躁的急切。